清末广州河南伍家花园考

摘要:清末的伍家花园是行商伍秉鉴耗巨资在广州河南所修建的私园,其造景手法和营造工艺达到本地区的顶峰水平。在其遗址已经消失的条件下,通过整理和比较同时期造访过伍家花园的西方人留下的游记、绘画、照片等材料, 复原伍家花园的布局和主要建筑,为进一步研究这座清代名园提供重要的参考。
关键词:伍家花园;布局;浮碧亭;桥亭
中图分类号:TU98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1-2641(2017)02-0017-04
收稿日期:2017-03-23
修回日期:2017-04-17
Abstract: Wu Bingjian once became the head of Canton Thirteen Factories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He spent a lot of money in constructing a private garden “Howquas Garden” in Ho Nam island,Canton.The landscaping techniques and construction technology of Howquas Garden has reached the peak level of the region, unfortunately the garden remains have completely lost. On the other hand, Westerners have left records of Howquas Garden, including travel notes, paintings, photographs so on. By sorting through these literatures, we would able to restore the layout and important attractions of the garden.
Key words: Howquas Garden; Layout, Fubi Pavilion; Bridge and Pavilion
嘉慶十八年(1813年),伍秉鉴跃居为广州十三行行商之首。伍家在广州河南修建私园,凭借其财力,伍家花园的造景手法和营造工艺均达到本地区的顶峰水平。然而可惜的是,今天伍家花园的遗迹已经消失殆尽,因此,本文只能通过梳理零散的中外史料、绘画、照片等,去重构这座曾经辉煌的私园的原貌。
1伍家宅院的选址
嘉庆八年(1803年),伍秉鉴在广州河南漱珠涌东岸购地面积超6.67 hm2,以修建宅院。伍家宅院呈三角形,其东面和西面分别是海幢寺和潘氏宅院,潘家和伍家以一河相隔。在通商口岸时期,广州的城市化进程加速,商业景观逐渐成为欣赏的对象。这种趋势影响到十三行富商修建宅院的选址,西关、河南和花地集中了大部分行商宅院。在这几个地方的宅院均可观赏到十三行商业建筑的滨水景观。结合自然景观和商业景观成为行商宅院的新要素,伍家花园也不例外。斯汤顿(George Staunton)爵士在其访华报告中记叙了在伍家花园“站在一座巨大的建筑物顶层,看见江面和船只,还有远处的城市和乡村。”[1]365这正是收藏于伦敦格雷哥利(Martyn Gregory)画廊的一幅油画(图1)中的风景,画家作画的位置就在伍家宅院中。许多外销画中都出现类似的十三行景观。
2花园北部入口组成
伍观澜在《秘园山馆诗钞》中记载:“安海,在溪峡侧,伍氏所居,其中有社岗荷塘三桥,土地祠,修篁埭,走马路曲径通幽处各景”[2], 大致说明了伍家花园的情况。从北面进入伍家花园必须穿过正门对着福场路的伍氏宗祠。造访过伍家花园的西方人无不赞叹宗祠的气势。美国博物学家及作家莫斯(Eedward S. Morse)以速写记录下伍氏宗祠的正门(图2),另外又写道:“宗祠的整体效果甚为壮观,建筑技艺精良。大门的轮廓和比例设计出色,可惜从速写只能看出大概的效果。”[3]152
访客在离开祠堂之后便进入花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荷花池。莫斯同样描绘了荷花池的景色:一座低矮的石桥横跨池面,几朵莲Nelumbo nucifera漂浮在其中(图3)。值得注意的是,与北京和苏州园林流行的自然形状的水池不同,这个荷花池是规则的几何形。沿荷花池有一条碎石所铺的小径,两旁是竹林,曲径通幽。
继续向前走就会进入“万松园”,它是岭南地区“园中园”的代表,伍秉鉴经常在其中接待城中名士和西方商人[4]342。对于园内景色伍氏后人伍绰余作诗《万松园杂感》云:“……有太湖石屹立门内,云头雨脚,洞穴玲珑高丈余,有米元章题名。池广数亩,曲通溪涧,驾以长短石桥,旁倚楼阁,倒影如画。”诗中所写的太湖石是伍秉鉴以重金购得并命人置于园中的,象征着园主的财富。在太湖石的后面有一个圆门,上面有一块写着“藏春深处”的横匾,由此所进就是伍秉鉴妻妾的住所。
3浮碧亭和桥亭景观
万松园后花园是在1835年后陆续扩大建设和完善的。后花园是伍家花园的核心部分,除了一些厅堂以外,主景是一池塘式的水庭。水庭中的浮碧亭和桥亭频繁地出现在外销画和西方人拍摄的照片中,由此推测,这处景点是伍家接待西方访客的主要场所[5]165。在麦汉兴编纂的《广州河南名园记》中写到:“浮碧亭八面曲槛,并与一水榭相连,为伍懿庄作画的地方。” ①伍懿庄当时师从有名的擅长花鸟虫鱼画的居廉,且从小受家庭环境的薰陶,沉溺于绘画,收集古玩、书画,在万松园描绘奇花异卉。
不少学者还可以通过一些外销画了解伍家花园的情况。尽管外销画并非完全反映事实,不过与照片进行比对,还是能得到有用的信息。这些画作都以《浩官花园》为题目,描绘的景色也类似。不妨从关联昌的《浩官花园》(图4)中了解水庭的空间和结构。画的前景是一棵巨大的古树,下面整齐地排列着装饰的盆花。古树的左边有厅廊,正对着几何形的水池。在画面左边远处还有一座凉亭,是八角攒尖顶亭子,三面临水。结合《广州河南名园记》记载的“浮碧亭八面曲槛,并与一水榭相连”,可以推断它应该是浮碧亭。画面的背景大部分被曲桥占据,桥的栏杆由低矮的砖砌成,上面摆放着盆花。曲桥的中间有一桥拱,建有高起的桥亭。桥的另一边应该是水池的另一部分,但是在这幅画中没有表现。
幸运的是还可以找到一些拍摄伍家花园的照片,得以判断不同图像提供的信息。比特(Felice Beato)一张题为《广州,浩官花园》(图5)的照片与关联昌的水粉画表现了花园的相同部分,不同的仅仅是角度。照片展示了几何形的水池,桥的栏杆上排列着盆花,同样有桥拱和桥亭。在关联昌的画中,可清楚看到背景有桥拱和桥亭;画的前景有厅廊,正对着水池。而在比特的照片中,桥的尽头是一面墙,上面开有八角形的门,这在关联昌的水粉画中没有表现出来。两个图像中都有桥拱、桥亭,及摆放着盆花的桥栏。不过,在比特的照片中八角攒尖的亭子在桥亭的后面,而不是前面,与画中的位置相反。因此可以判断,比特拍摄和关联昌作画时的位置分别是在桥的两边。透过八角形的门看到一个建筑物的一个边角,它应该是关联昌的画前景中的厅堂。
另一张题为《广州,中国花园一角》的照片(图6)中也出现桥亭,根据桥的栏杆和盆花等细节,可以判断它与上面两个图像表现的是同一景色,但角度与它们不同。这张照片的前景应该是浮碧亭的一角,拍摄的角度和关联昌作画的视角都位于桥的同一边。
4伍家花园的入江口
穿过八角门进入花园的另一部分,这里有水池和花园的另一个入口。英国博物学家福芎(Robert Fortune)描述了站在这个入口望进花园的景色:“从入口望进来是令人愉悦的景观,特别是对于那些第一次到此的访客而言。向前看,有一条长而狭窄的小径,两旁排列着盆花。视线被一面墙所阻挡,穿过墙上的八角门看见一座雅致的凉亭。”[6]216福芎的文字与图5的景观相符。
这个花园入口位于漱珠桥和龙溪涌的旁边。根据澳大利亚旅行家费弗尔(Ida Pfeiffer)的记载,在花园中有一个水闸与龙溪涌相连,外面的花船可以经由这个水闸进入花园[7]111。文人、商客、外国商人由青楼女子和乐师陪同,在花船上寻欢作乐。而到了龙舟节,水闸会打开,竞赛的船只驶入伍家花园水池进行展示。伍国莹或者伍秉鉴会奖赏胜出的队伍,以彰显伍家的社会地位。在漱珠桥旁边有一栋两层的楼阁,上面能够观赏到河涌和花园的美景。費弗尔描述了她站在上面看见的景色:“在一楼有宽敞的平台,有鲜花装饰,在这里能够看到河涌最壮观的景色,它附近的风景也很迷人,密集的房屋分布在广州城墙的周边。”[7]111
在园林中建有入江口是广东地区所特有的,比如说,广州河南和花地的伍家花园都有一个入江口。通过一幅出自巴提斯塔(Marciano Antonio Baptista)之手的水彩画(图7)可以了解其设计。此画描绘的是与河道连接的一栋建筑的入口,此河道可能是珠江的分支。画中的入口处系着小船,表明此处便利于船只出入。费弗尔还提出,画家是坐在另一条船上作画的[7]111。
5结语
伍氏家族的外地渊源、伍家花园的西方设计元素和传统中国园林景观都有进一步研究的价值。伍家花园的重要性还在于它反复被19世纪访问广州的西方人在游记中提及,随着文学的传播,它成为Canton在西方人心目中一个重要的标识。
注:文中图1来源于《The Hongs of Canton: Western Merchants in South China 1700-1900, as Seen in Chinese Export Paintings》;图2~3来源于参考文献[3];图4来源于参考文献[5];图5来源于盖蒂博物馆网站http://www.getty.edu/art/ collection/objects/241929/felice-beatohowquas-gardens-canton-british-augustoctober-1860/;图6来源于《To China and Back;Being a Diary Kept Out and Home》;图7来源于香港美术馆网站http://hkmasvr.lcsd.gov.hk/HKMACS_ DATA/web/Object.nsf/0/c02a03ebce9bbb5 f4825706800132b6b·OpenDocument&lang= e&Click=。
参考文献:
[1] George Staunton. An Authentic Account of an Embassy from the King of Great Britan to the Emperor of China[M]. London:Nicol,1797.
[2]彭长歆.清末广州十三行行商伍氏浩官造园史录[J].中国园林,2010,26(5):91-95.
[3] Eedward S. Morse, Glimpses of China and Chinese Homes [M]. Boston: Little, Brown, 1902.
[4] 莫伯治. 莫伯治文集[M]. 广州:广东科技出版社, 2012: 332-348.
[5] Craig Clunas, Chinese Export Watercolours [M]. London: 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1984.
[6] Robert Fortune. A Residence among the Chinese: Inland, on the Coast, and at Sea[M]. London: J. Murray, 1857.
[7] Ida Pfeiffer. A Womans Journey Round the World from Vienna to Brazil, Chili, Tahiti, China, Hindostan, Persia, and Asia Minor[M]. London: Office of the National Illustrated Library, 1852.
作者简介:
关晓辉/1977年生/男/广州人/博士/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艺术史学与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