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危不惧 驰骋万里

编者按：原交通部部长钱永昌为中国交通运输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他的“往事回想”：《轻舟已过万重山》一书出版，故事精彩，文笔流畅。经与作者联系，本刊摘录其船长生涯、机关春秋、部长风云三部分精彩内容，以飨读者。在惊涛骇浪中，钱船长化险为夷;钱永昌是中国大陆集装箱运输开创者，是全国“五纵七横”公路网等“三主纲要”的倡议者与始行者，并大力发展高速公路和港口。本文如有不当之处，请批评指正。
钱永昌的船长生涯充满了惊险，面对突发事件，他运用自己的智慧，遇险不惊，化险为夷。他刚跟徐文耀见习船长2个航次，便被“逼上梁山”。在日本横滨港，钱永昌眼看自己的“先锋”轮对着大油轮撞去，千钧一发之时，日本引水竟不知所措！首航菲律宾，菲总统接见他和政委，他俩突然拂袖离开马拉卡南宫……
坐“火箭”升任船长 ? 冲码头勇避险情
1933年4月，风和日丽，春暖花开。钱永昌出生在生气勃勃的上海。高中时，他在市北中学住读，培养了自立自强的精神。高中毕业后，他受就读吴淞商船专科学校轮机系的兄长钱永年影响，也报考了该校驾驶系，从此与大海结下不解之缘。
1953年7月，钱永昌毕业前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不久，他从大连海运学院航海驾驶系毕业，进入上海海运局工作，和卢崇光、张永根三人被分配到5 000吨级的“新康”轮实习，从水手做起，开始了艰难的海员生涯。“新康”轮原属于民新轮船公司。解放初，为把四川的粮食运送到东北灾区，民新与海鹰、中兴等五家民营公司成立了五轮联合管理处，受海运局代管和调度。“新康”轮后改名为“中兴五号”。
“新康”轮上有五十多名船员，大多为旧社会过来的船员，身上遗留不少陋习。船长杨钧德海关出身，绅士风度，作风严谨，对钱永昌影响颇深。1958年4月，汪谒富接任船长，汪船长是位工人出身的经验派，为人忠厚随和，二副钱永昌不久升为该轮大副。上世纪50年代，海上敌我形势复杂，上有国民党飞机侦察轰炸，海面有敌人军舰游戈袭击，劫掠我方船只也时有发生。钱永昌奉组织之命，登上该轮后，对自己的共产党员身份保密，协助工人出身的军代表柴生吉，搞好船上的政治思想工作。这样，钱永昌在“新康”轮上做了三年地下党员。
1960年夏，钱永昌等12名大副被调去上海市郊“马陆公社”劳动锻炼。一个月后回到局里，钱永昌被分配到载重3 000吨的“和平31”轮任见习船长。船长徐文耀是侦察员出身，性格开朗，为人豪爽，能干有魄力。他和船员们打成一片，有时爱和船员玩笑。
一个月内两个航次中，徐文耀大胆放手，让实习的钱永昌操纵“和平31”轮进出黄浦江，独立靠离码头。一天，徐文耀从局里回到船上，把钱永昌升任“和平31”轮船长的调令交给他。钱永昌接过调令吃了一惊。徐文耀坚定地说：“小钱，我交班了。你行，你要相信自己！”钱永昌毫无思想准备，一个月两个航次的实习，现在升任船长，速度也太似“火箭”了吧！看来，钱永昌被“逼上梁山”，这年他才27岁，是上海海运局历史上最年轻的船长。
没想到第一次独立当船长，偏偏遇上离泊时有4～5级吹开风，又偏偏遇上绷得紧紧的头缆，被前面一艘船的缆绳套压住。危急时刻，钱永昌头脑还算冷静，果断下令用太平斧砍断头缆，化险为夷。在当年的国庆节前夕，该轮离开白莲泾码头，从此开始了他14年船长生涯。
1963年5月，钱永昌重返具有五十多年船龄的“中兴五号”轮（即“新康”轮）任船长。一天，该轮满载玉米，在停靠深凹挡民生路码头过程中，快平泊位时，连续一、二、三次倒车开不出，钱船长眼见笨重的船体随着余速刷刷向前冲撞而去，必将撞翻艏前1 0米的众多驳船，驳船上的船员见状纷纷向码头上奔逃。见倒车不可能开出来，他干脆下令：“前进三！右满舵！”驾驶台人员一听都愣住了：“船长你疯了！”三副竟呆在那里，钱船长再次命令三副摇车钟，船尾很快翻出浪花，“中兴五号”轮擦过前面的驳船冲向江中心，眼看右锚要勾坏几十米外江底电缆，急忙再抛左锚，双锚终使“中兴五号”停了下来。钱永昌临危不乱，随机应变，顺势而为，运用高超的技艺化解了重大险情。
日引水犹疑酿祸 ?钱船长当机立断
1964年4月，钱永昌出任上远公司6 500吨的“先锋”轮船长。10月，他驾船第二次去日本，船到横滨港锚地，上来的日籍引水员60开外，行动蹒跚。船上升起H引水旗，船起锚后，缓速向防波堤入口处驶去。此时，港内一艘5万吨级的空油轮向防波堤口驶出来。钱船长见与来船交角不变，预示要发生碰撞，便提醒老引水避让。引水员表示知道了，但没有任何避让动作。钱船长再次提醒他，他却快车想抢先，忽然又慢车，犹犹豫豫，举棋不定。钱船长见碰撞局面正在形成，引水反而加速前进，油轮船首已伸出防波堤出口处，并紧急鸣号五短声。该轮船长出来对着“先锋”轮大声吼着。
钱船长见“先锋”轮向油轮中部冲过去，由于他熟知世界引水规则，便当机立断推开老引水，拉下引水旗，大声命令：“后退三！下双锚！右满舵！”在即将碰撞的千钧一发之际，“先锋”轮距油轮肚皮2米停了下来。两船尖利的汽笛声在海岛上空鸣响。日本港监的几艘巡逻艇飞速冲过来，其中一艘顶着“先锋”轮艏部，将船头推向一边。等大油轮驶过后，钱船长见引水员在一旁哆嗦着，便下令起锚，到港内浮筒系泊。事后，横滨船舶代理经理木下馨先生赶来向钱船长道歉。次日，日报上刊登了这条惊险消息。船长就是比智慧、比意志、比果断的职业。
比斯开湾掀风暴 ? “敢死队”奋战保船
比斯开湾风浪的威力举世闻名。1968年10月，钱永昌驾着“红旗”轮第一次赴欧，船从德国返回，经过比斯开湾接受这里飓风的洗礼。那天上午，海湾上空乌云密布，黑云乱飞，浪越来越大，两个小时中，风力从3级左右发展到10级以上，顿使1.8万吨的“红旗”轮如醉汉般东倒西歪地摇摆着，常常出现失控态势。全体船员望着排山倒海的巨浪奔袭过来，飓风把起锚机四平方米的垫脚格子板掀飞，从驾驶台顶飞过。钱船长见状，本能地把头一歪，躲过飞来的垫脚板，他知道风力已超过11级。
船单边已摇到42度，报务员常收到SOS求救信号，说明不少船遇到了危险。钱船长从望远镜里观察威力凶猛的巨浪对船首矮墙的轰击，突然矮墙焊缝撕裂，两个小时后，矮墙底部撕破，长达9米的矮墙在海浪中摆动而折断。他和政委担心头舱进水，便组织了以大副和水手长为主力的“敢死队”到船头察看。钱船长见“敢死队”中途很可能被巨浪卷走，便下令收兵撤回。在钱船长心中，船员的生命重于泰山。战风斗浪30多个小时，钱船长疲备不堪。第三天，风浪平息下来，他和大副、水手长进行了全船检查，发现艏尖舱内的支柱受甲板压力下传而变形，不胜感叹巨浪的威力！到第四天，“红旗”轮才弯靠达卡尔港修整。
为祖国正气凛然 ? 拂袖马拉卡南宫
拂袖马拉卡南宫一事是钱永昌人生颇精彩的一笔。他正气凛然，用实际行动捍卫了自己和祖国的尊严。1972年8月，菲律宾发生台风灾害。8月22日，钱永昌驾驶着“安亭”轮，满载着大米、毛毯、药品等救灾物资赴菲，当时菲律宾与台湾保持着外交关系。8月28日，“安亭”轮安全抵达马尼拉港抛锚。由于当时环境关系，船与国内电台中断联系。不久，挂着台湾地区旗帜的“国泰”轮也前来抛锚。钱船长立即感到必有一场斗争，“安亭”轮靠码头后，受到当地华侨的热烈欢迎，参观者排成长龙;而停在附近的“国泰”轮则冷冷清清。菲银行行长埃乔斯随菲红十字会会长登船致谢，盛情安排菲总统接见钱船长和政委。钱永昌对他提出明确要求：“政治上不能造成两个中国，尤其不能同时接见我们和台湾船长。”行长满口答应钱船长的条件，信誓旦旦。1972年9月4日，卸货将临尾声，埃乔斯把钱船长和政委接到总统府马拉卡南宫，等待菲总统接见。钱船长心事重重，他担心该国不讲信誉，到时玩花头。
接见大厅挤满了侍从与众多记者。当钱船长发现有穿海员制服的台湾船长出现在马科斯总统面前，气愤不已，怎么办？他果断地对政委说：“我们马上走！”他们被菲方礼宾司长拦住，说总统接见完“国泰”轮船长后，就接见他俩。钱船长立即向他提出抗议，迈步向大门口走去。这时，60多岁的老资格外长罗慕洛冲上来拉住两人手不放，说了很多安抚的话，但钱船长坚决地回答：“对不起，阁下，我们必须走，立刻。”
记者发现菲外长慌张来见总统，必有新闻，便纷纷涌向钱船长询问缘由，有的冲到前面抢着拍照。他俩走出总统府上了汽车，大批记者尾随来到“安亭”轮。钱船长和政委立即招呼众多记者在大台间等候，关上房门，草拟了一份庄严的声明，首先感谢菲人民与华侨的热烈欢迎，并指出菲总统同时接见我们与台湾船员，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他指挥船员用船上几部打字机，很快把声明打了30份，在船上举行记者会，以说明拂袖菲总统府的真相，妥善断尾。
当天中午，“安亭”轮鸣笛离开马尼拉港，一到公海上，钱船长立即通过电台向国内作了报告，国内回电：“知道了，你们很好地完成了任务。“拂袖马拉卡南宫”的新闻在东南亚各国报道了一个星期，钱永昌船长的大名天天冠于各报头版。祖国的利益高于一切！在大是大非面前，钱永昌果断、敏捷、周密，展示了他的智慧和良好的政治素质。
钱永昌感叹地说：“21年艰苦的航海生涯，自己与船员们结为血肉相连的命运共同体。”船长生涯为他日后担任重要职务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积累了丰富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