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电台广播特写《爷爷的公寓》赏析

    2011年欧洲奖参赛节目

    本期请各位欣赏的广播特写《爷爷的公寓》,是荷兰电台一位年轻广播人弗洛里斯·阿尔伯斯(Floris Albers) 7年前创作的作品,那时,他23岁,刚刚进入广播业。他的85岁的爷爷皮埃特·阿尔伯斯(Piatt Albers)住在家乡海牙的一家公寓里,几十年都觉得很幸福,突然就感到很不自在,身在家乡却倍感孤立,因为小区住的外国人越来越多。弗洛里斯以一个广播人的敏锐感觉,意识到爷爷遇到的麻烦是荷兰很多人共同的烦恼,应当想办法解决。于是请爷爷做他的采访对象,做了一个广播特写。弗洛里斯真实地记录了他帮助爷爷寻找原由、解决烦恼的整个过程。《爷爷的公寓》被荷兰电台推荐参评2011年欧洲奖,进入前五名。

    《爷爷的公寓》是欧洲广播界常见的“体验式”、亲情类的作品。这种以亲人为采访对象的创作方式容易深入,听着自然、亲切、温暖。《爷爷的公寓》获得评委好评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它的选题以及所表达的主题:如何看待并与不同文化背景的外来人(移民)相处?这不仅是荷兰老人的困惑,也是欧洲人的困惑。7年后的今天再来看这个节目,更能感受到这个选题的社会意义和价值,感受到广播人对于社会问题的关注和对于解决社会问题的独特贡献。

    附:特写

    爷爷的公寓

    弗洛里斯·阿尔伯斯

    【电话铃声

    爷爷: 你好,弗洛里斯!

    弗洛里斯:你好,过得好吗?

    爷爷:挺好,孩子,你呢?

    弗洛里斯:我也挺好的。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一个问题。

    爷爷:什么问题?

    弗洛里斯:你愿意在我的广播特写里出现吗?

    爷爷:哈哈哈哈!

    弗洛里斯(旁白):这是我的爷爷,他85岁了,住在家乡海牙自己的公寓里,但觉得不自在,他曾说“全怪那些外国人”。我想弄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火车声

    弗洛里斯(旁白):我坐火车去海牙。我爷爷常常在街角一家土耳其人开的小吃店里买现成的食品回家吃。今天我陪他一起去买,路上见到两个女人,一个披着头巾。

    爷爷:看着刚才路过的这两个姑娘,你就不得不想“她……她们在干什么?”

    弗洛里斯:披着头巾?

    爷爷:有一个披着头巾,是她们的宗教让她们这么做的?或者,我常常想,她们是不是故意挑衅?就像,你们不喜欢吗?我就偏戴给你们看!

    弗洛里斯:头巾让你感到生气?

    爷爷:对!如果她们是故意这么做的话!

    弗洛里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她们是故意这么做的?

    爷爷:没有。

    費洛里斯:可是你怀疑她们!

    爷爷:对,我怀疑。她们自以为现在够强大了,可以在荷兰为所欲为了!

    【小吃店音响

    爷爷:(对小吃店伙计)她们总是这副样子!

    费洛里斯:老人常上这儿来?

    伙计:对,对,对,他常来。

    费洛里斯:他点什么菜?

    伙计:他从来不点。他一进来,我就动手给他准备。

    费洛里斯:你知道他为什么觉得在海牙呆着不自在?

    伙计:我能猜得出来。原来这个地方只有荷兰人,可现在……

    爷爷:我现在逛最热闹的斯普斯特拉大街,都不觉得自己是在荷兰。

    伙计:当然啦。街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可是我们也是好人……我们也是荷兰人啊!

    【关门声

    爷爷:我喜欢这位伙计。他工作很认真,很卖力气。

    费洛里斯:这么说,他是外国人中间的一个例外?

    爷爷:对。

    费洛里斯(旁白):爷爷因为外国人而烦恼,这使我不安。怎么才能让他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他已经住了几十年的社区里呢?

    【门声

    费洛里斯(旁白):现在我们在我爷爷的住所。这个社区有很多公寓楼。我爷爷住的这栋楼有一百米长,一共四层。

    爷爷(在稍远处):想喝杯茶吗?

    费洛里斯(旁白):每所房子都有一个小阳台,站在这里能看到宽敞的街道和小巷,马路两边都停着小汽车,包括我爷爷的那辆灰色的维吉尼亚牌轿车。

    爷爷:我们的住所很漂亮,从前面、后面望出去,景色都很美。是在1975年……1987年!是在1987年搬进来的。

    费洛里斯:我就出生在那年。

    爷爷:对!因为我认识住房协会的人,他们的推荐使我得到了这套房子。

    费洛里斯:是天主教的住房协会吗?

    爷爷:对,对。住房是在天主教工人运动兴起的时候盖的。不是谁都能搬进来。你要有一定的身份,还要有若干个孩子。

    费洛里斯:你刚搬进来的时候,邻居是什么样的,还记得吗?

    爷爷:是的,那个时候,全是结了婚的家庭,带着孩子!

    费洛里斯:孩子们都在社区里玩。

    爷爷:在社区里玩,也在社区外面玩。外面地方很大。

    费洛里斯:对。

    爷爷:孩子们把大人联系在一起。现在你看看,社区里只有一对夫妻,还不知道他们结了婚没有。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有一个6岁的孩子。剩下的全都是单身。不是老年人就是离了婚的。所有的公寓房子,住的全部是单身的。

    【音乐

    费洛里斯(旁白):我有点不明白。我还以为爷爷的邻居都是外国人,有一大群吵吵闹闹的孩子。结果不是,他是生活在外国人中间,不过孩子很少,他想念过去常常能见到的孩子。

    爷爷:有一个单身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她跟一个男人生了一个孩子,又跟另外一个男人生了一个孩子,这也算一个家庭?可是那两个男人都走了!

    费洛里斯:啊?

    爷爷:尽是那样的事。许多人来自苏里南(Surinam),摩洛哥(Morocco)……等等。我楼上就住着一个摩洛哥人,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娶了一个荷兰人,可他来这儿以后就没有工作过一天。

    【阳台上传来的声音

    费洛里斯(旁白):我以为爷爷跟那些外国人邻居从来就没有接触过,可是不然。以前,他跟一个来自安替列群岛(Antillean)的人喝过茶。

    爷爷:那是很有意思的事。一开始,我见到他时跟他说:“嗨,朋友,你怎么老是无精打采的?” 因为除此以外,他是一个很体面的人。他说:“你知道,我现在日子不好过。”他有一次来我家,我们聊了半天。

    费洛里斯:是你请他过来喝茶的?

    爺爷:就一次。看他情绪低落,我才请他过来的。就一次。

    费洛里斯:你为什么不多请他几次?

    爷爷:以后再也没有见到他。现在见到邻居,也打个招呼“嘿,你好吗?”“挺好,谢谢。”淡淡的。没有过去那种亲密的感觉了。

    费洛里斯(旁白):爷爷说,荷兰跟过去不一样了。生活在当今的荷兰,他不认识自己了。他有各种各样的意见。我不明白的是,这些意见跟他周围有那么多外国人有什么关系?

    爷爷:8个居民当中,就有5个是外国人。真的,这就是今天的海牙。到市中心去走走,看看周围都是些什么人?都是有色人种!只是肤色的深浅不同而已!他们穿得漂漂亮亮地在散步,我不明白他们靠什么挣钱吃饭?

    费洛里斯:你是怎么想的?

    爷爷:对,他们称之为福利!如果这不算,呃……呃……偷东西的话。他们还能干什么?他们怎么能什么都不干,还如此风光呢?

    费洛里斯:嗯……那你在他们中间散步的时候呢?

    爷爷:我觉得很别扭。

    【音乐

    费洛里斯(旁白):我一时语塞。为什么衣冠楚楚的有色人种受到怀疑,而衣着光鲜的白人却没有呢?所有的逻辑在这里都行不通了。我爷爷对逻辑没兴趣。这只是他的感觉。

    【音响

    费洛里斯:小区里要发生什么事才能让你觉得舒坦呢?

    爷爷:那得好多事呢。

    费洛里斯:我们列一张表,好不好?

    爷爷:哈哈哈哈!这张表很简单,换一下居民就行。

    费洛里斯:什么意思?全换成荷兰人?

    爷爷:对。想一想这些年我看到了什么。这个国家、这个城市是怎么变的!这完全不正常!我长大的时候,一切正常。当然,那时候也有一些当工人的意大利移民,不过他们跟现在的移民不一样。他们是工人!一开始跟土耳其人相处,也没事。后来他们家里的人全来了,就出了问题。当然,我不是说他们都有问题,他们中间有一些完全正派、体面的人。我完全承认。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他们中间的大多数……是的,他们是不一样的。因为这些人没受过任何教育,所以很难。后来就有了什么……培训。

    费洛里斯:哦,你是说职业培训?

    爷爷:对!他们逃学了!那天我在报纸上看到,参加培训的外国人只有10%毕业。剩下的上哪儿去了?逛大街去了吧?我这么说有点刻薄,可是,事实如此!对……荷兰就是大变样了。

    【音乐起

    费洛里斯(旁白):回自己的城市,我还在想爷爷说的话。他把在自己的家乡活得不舒服怪罪于外国人。可是我感觉爷爷是跟不上社会上发生的其他变化。现如今,人们不再在20岁结婚,马上生孩子,丈夫不会再一周工作50个小时。原来支撑社会的支柱已经变化了。

    【电话铃声

    【音乐止

    费洛里斯(旁白):我在给爷爷打电话。

    爷爷:是的,是的,是的。当然,有罪犯。那些工人,一开始很受我们欢迎!可后来,事情失去了控制,因为他们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弄来了……

    费洛里斯:你又回到外国人这个问题上来了。

    爷爷:对,回到老问题上来。

    费洛里斯:可是我们自己不也是变化的一部分吗?

    爷爷:是的,但不是我说的目标群体。

    费洛里斯:你是不是忽略了其他的变化,比如这个国家的老化?

    爷爷:那也起了作用,当然……

    费洛里斯:那你为什么老是说外国人呢?

    爷爷:因为他们是目标群体,这么说吧,是坏人,到今天还是这样!

    【电话铃声

    费洛里斯(旁白):但是我还不放弃!我还要去看我爷爷,问问他自己打算做些什么。你猜怎么着?他主动去接触社区里的邻居。

    【门铃

    费洛里斯(旁白):几个月以前,他和房产公司组织了一场游戏,在公寓的底层举行。

    费洛里斯:(对爷爷)你好吗?

    费洛里斯:(旁白)游戏邀请不同种族的居民参加。

    费洛里斯:(对爷爷)你是自愿参加的?

    爷爷:是的,是的,我和房产公司组织了这场游戏。是的,事情就是这样。

    费洛里斯(旁白):搬出这个社区不是爷爷愿意做出的选择。这里留下了太多关于奶奶的记忆。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街道音响

    费洛里斯(旁白):爷爷开车把我送到车站,我建议他找个邻居一起喝杯咖啡,增加接触。

    爷爷:你说什么?

    费洛里斯:我想看看他们的反应如何?

    爷爷:不,不,不,我不会这么做的。

    费洛里斯:为什么?

    爷爷:因为我不愿意。

    费洛里斯:不愿意?

    爷爷:嗨,再见!

    【汽车发动声

    费洛里斯(旁白):我很了解我爷爷,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该怎么解决他的问题?我决定去找罗恩·格洛里亚,一个社会工作者,他和海牙市政府一起举办了一个互助中心,让需要帮助的人和愿意提供帮助的人接触。他说,绝对需要这样的服务,因为他觉得在有些社区里,人们没有任何真正的接触。

    【边喝咖啡边交谈音响

    罗恩:是的,随着越来越多的不同种族和文化背景的人搬到这儿来住,你会发现人们没有任何真正的接触。

    费洛里斯:现在,我爷爷走路没问题,能自己开车,买东西,甚至上网。但是觉得住在这个社区不舒服。你能为他做点什么?

    罗恩:可以为他做很多事情……

    费洛里斯:你能说出几件来吗?

    罗恩: 只要我们弄清楚人们喜欢什么,只要我们发现他们愿意相聚,那我们就可以把老年人找出来,或者把老年人、年轻人都找来聚一聚。这时候,我们就知道你爷爷需要什么,也知道有谁愿意帮助他,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费洛里斯:我知道我爷爷需要什么。他说,这里住了这么多我不了解的外国人,所以我觉得不舒服。

    罗恩:是的,是的。

    费洛里斯:这就是他的问题。

    罗恩:互助中心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不,是互助中心解决不了。我也是一个社会工作者,我很清楚该怎么劝你爷爷。我会告诉他,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尽快搬走。

    费洛里斯:搬到哪里去?

    罗恩:我不知道。

    费洛里斯:这一带的社区你很熟。

    罗恩:是的,是的,他该搬到哪里去呢?他可以申请一套新公寓房子。我能问一下,你爷爷多大年纪了吗?

    费洛里斯:85(岁)。

    罗恩:我不想告诉你,他应该搬到老人之家去,这样说不太好。可是我真的认为,这是一个悲剧。真的……他不喜欢这儿了?我帮不了忙。

    【音乐起

    费洛里斯(旁白):社会工作者也帮不了他。事情看来很难办。后来我听说,海牙市的几个房产公司和市政府、还有一个咨询机构要在一起开会。他们想让我爷爷住的社区的人们有更好的沟通。计划发给了居民委员会,我陪爷爷一起去参加。

    【钥匙声(杂音)

    居委会主席:女士们,先生们,现在7点37分。我们推迟了7分钟宣布会议开始。

    爷爷:哦哦。

    主席:我是今晚会议的主席……

    费洛里斯(旁白):会议在社区附近的一个足球俱乐部召开。

    费洛里斯:有外国居民来参加会议吗?

    居委会秘书:没有,请他们来参加很难。他们……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有自己的组织。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办法把他们请来。

    费洛里斯(旁白):最后,在灯光下坐着的是20位老年白人。居委会对计划作了说明,居民将按照不同的生活方式分别居住。也就是说,生活水准和价值观相同的人住在一个小区里。至少,这是居委会的愿望。居民被标上“绿色”“红色”,或者“黄色”“蓝色”。

    房产公司工作人员:“蓝色”居民不喜欢别人频繁地拜访他,请他喝咖啡。相反,“黄色”居民喜欢如此。如果有一个喋喋不休的人以各种借口老来找你喝咖啡,你不会觉得舒服!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想尽量说得简单明了。

    听众:明白了,很清楚。

    工作人员:我想做一个小测验。嗯……比如温蒂·范·迪克(Wensy Fan Dick,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啊?她的性格是外向的,还是内向的?她喜欢独处还是交际?

    【喃喃声

    爷爷:温蒂·范·迪克?

    费洛里斯:对,那个电视主持人。

    居民1:不,她不会喜欢独处的,她不会。

    居民2:当然不会!

    工作人员:你怎么想?

    居民3:要我说,她是个“红色”居民!

    居民2:我觉得她更接近绿色。

    秘书:绿色?

    居民4:对,我也认为她是绿色的!

    费洛里斯:爷爷,这是计划书。有四种颜色即红、黄、蓝和绿。

    爷爷:是的。

    费洛里斯:你觉得哪种颜色最舒服?

    爷爷:哦,我讲不清楚。我不能很快作出选择,我得仔细看看。在这儿我看到了“和谐”,我喜欢这个。

    费洛里斯:和谐?黄色?(对工作人员)你认识我爷爷好多年了,你觉得他适合哪种颜色?

    工作人员:不,我觉得你更适合绿色生活方式,安全、牢固、亲密。

    爷爷:对,嗯,对。我看到了“和谐”,就从那儿开始吧。

    工作人员:是的,可是你是个合群的人,是的,你不喜欢独处。你应该站到那一边去。

    爷爷:对,你说的有道理。

    费洛里斯:那就是,绿色带一个黄边?

    工作人员:对,就这个意思。他将有新的邻居了吗?

    工作人员:不,不。

    费洛里斯:那你准备怎么办?

    工作人员:暂时不做什么,可是……我们先不动你住的这栋楼,要动的是附近一个社区。

    爷爷:是的,可是我以为……

    工作人员:我们很有把握使它取得成功。它肯定能改善社区生活的质量,丰富居民的生活体验,然后再大面积推广……

    费洛里斯:可是你们……还不准备对我爷爷住的这栋楼采取什么措施?

    工作人员:不,先从另外一栋楼开始。

    费洛里斯:可问题是,我爷爷现在住得很不舒服。他已经85岁了,等你们的计划推广到他这栋楼……当然,我希望他能活一百岁,可是……

    工作人员:哈哈,是的,那得等幾年。要亲身体验到改革的成果,得等一段时间。因为这牵涉到有多少人需要搬家。所以,也许对阿尔伯斯先生来说……

    爷爷:也许活不到那一天!

    工作人员:是的,也许你看不到结果。可是整个小区最终将变成一个非常舒服的、适合居住的地方,是的。

    费洛里斯:一个要等我爷爷死了以后才能见效的计划,显然对他没用。

    【音乐起

    费洛里斯(旁白):几个月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隔一阵子就会去看我爷爷,不过,我们都很小心地避免去触及“外国人”这个话题。

    【火车声

    费洛里斯(旁白):在犹豫了很久之后,我决定去看他,再一次请他找一个外国邻居谈谈。

    爷爷:不应该强迫。

    费洛里斯:你觉得在一起喝杯咖啡是强迫吗?

    爷爷:是的,有点那个意思。

    费洛里斯:我觉得,如果你想改变一下,那不是一种改变的方式吗?

    爷爷:我现在还不想答应。我过去拒绝过,现在也不想接受。我需要想一想。

    费洛里斯:好吧,可以想一想。

    爷爷:是的。

    费洛里斯:一个星期以后,我打电话给爷爷。

    爷爷:我是阿尔伯斯。

    费洛里斯:你好,爷爷,我是费洛里斯。

    爷爷:费洛里斯!

    费洛里斯(旁白):我们又花了半小时左右讨论了他那栋楼里的外国人,最后他答应去见他们。但是要我去跟他们约,我很快就约好了。住在他楼上的苏里南邻居萨西德·阿比德(Saeed Abid)答应来拜访。

    【门铃声

    萨西德:我37岁,现在我单身,哈哈。

    费洛里斯:爷爷,上次我问你,怎么才能让你住得舒服,底线是你认为应该有更多的荷兰人住在这儿。

    【室内钟响

    爷爷:这是一个很尖锐的说法,我没有用这样的措辞。

    费洛里斯:你是怎么说的?

    爷爷:呃……呃……其实我不想……对任何人不公平,我要非常谨慎,这栋楼里有两个荷兰本地人。

    费洛里斯:那么你的观点是什么?

    爷爷:我的观点是……这是不同的……呃,怎么说呢?

    萨西德:我明白,我明白你的意思。

    爷爷:我是不是应该用“本地人”这个词?

    萨西德:你习惯于和你同龄的人相处,我刚搬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当时,我是这栋楼里唯一的年轻人,这也就是7年前。在这7年里,我发现有很多人搬走了,有些人死了,更多的年轻移民搬了进来,所以我明白你的观点。

    爷爷: 那不等于说……这话真说不出口……那些新居民是次要的阶层,我没有那个意思。

    萨西德:是居住状况发生了变化。

    爷爷:是的,是的。

    萨西德:我理解。

    费洛里斯:那么,“不同”你指的是什么?因为我们谈论的是肤色的不同。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不同?

    爷爷:那就没有什么了。

    费洛里斯(旁白):面对着他的外国人邻居,我爷爷突然缓和了他尖锐的观点。那么,他的邻居究竟有多少外国人成分呢?

    萨西德:我出生在荷兰。我父母来自苏里南。我的祖先来自印度。

    爷爷:印度,那儿的事我……我完全不了解。

    萨西德:是的,是的,我,呃……大约4岁的时候,就跟着父母搬进这个社区。这是我的老家,我熟悉的地方,我住在这儿觉得很舒服!

    费洛里斯:我感到意外的是,爷爷说:“这栋楼最大的变化是现在外国人多了。”可是你觉得最大的变化是现在年轻人多了。

    萨西德:是的,呃,我不太在意居民是土生土长的荷兰人,还是移民。我只注意到社区年轻化了。我……我不歧视移民。

    爷爷:我也不歧视!

    费洛里斯:可是,你逛大街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想:“到处都是有色人种,有色人种。”

    爷爷:那不是事实吗?

    费洛里斯:然后你又联想到……

    爷爷:不。当我说“有色人种”的时候,我就是指有色人种,没有联想别的东西。不,也不对,因为你总是会想到一些别的什么。

    萨西德:在这一点上,我……我同意你。因为确实有一些移民不想适应这里的规则,我也很恼火。因为我觉得,你来这里是想为自己建立新生活,那你当然要遵守这里的规则。

    费洛里斯:爷爷,在过去几个月里,我们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总是议论外国人。

    爷爷:是的,外国人。当然,那包括很多人,像摩洛哥人、土耳其人……很多、很多。然后你听到,还有一些人数少一些的群体,比如来自苏里南的,等等。

    萨西德:很遗憾,你知道,有一些很好的摩洛哥人,很好的苏里南人,很好的土耳其人。

    爷爷:是的,是的。

    萨西德:但是在这些群体里,总会有少数人留下坏印象……

    爺爷:是的,报上总是摩洛哥人出事的消息比土耳其人多。

    萨西德:我们总是把每个人按族群分类,我不赞成这样分。我有许多摩洛哥朋友,他们完全不像报上说的那样。

    费洛里斯(旁白):我爷爷和他的邻居看法完全一致。后来邻居问了爷爷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自从我奶奶去世以后,我爷爷对世界的看法是不是有了很大改变?

    爷爷:是的,是这样,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萨西德:是的。

    费洛里斯:从那以后,是不是有更多事情让你心烦?

    爷爷:是的,我原来不是这样的。过去,家里的事都是女人做主。她们说这家邻居怎么样,那家邻居怎么样,你听了就相信。虽然只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不管怎么样,总是女人在照料一切。

    费洛里斯(旁白):呃哈!原来这是问题的一部分!我奶奶一直负责和邻居交往,现在她不在了,爷爷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不管怎么说,萨西德和我爷爷的谈话进行得很顺畅。虽然我还不知道爷爷的心情是否变好了,这至少是一个开始。

    【音乐起

    费洛里斯(旁白):我只剩下一个问题——居委会。我问萨西德为什么居委会里没有外国居民的代表。

    萨西德:我,他们从来没有问过我,哈哈。

    爷爷:现在我在问你!

    萨西德:如果有时间的话……

    爷爷:一年也就开三、四次会。

    萨西德:哦,我能办到!那不是个问题。

    爷爷:我很高兴你能参加!

    萨西德:是的。

    爷爷:哈哈,真高兴你今天来做客!我也很喜欢我们的谈话,它是起了作用的,不是吗?

    【音乐

    翻译:黄炳琦

    (本专栏与中央电台广播学会合办,

    栏目主持:李宏 栏目编辑:饶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