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我的圣途》的民俗文化意蕴探究

    安静 石柳江

    民俗是特定民族在长期生产生活实践中创造和共同享用的生活文化空间,包涵物质和非物质的民俗文化,涉及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岁时节日、宗教信仰、语言艺术等形式多样的民俗事项,具有鲜明的民族性、地域性、社会性、传承性、实用性等特质。而电影是一门以摄影、音乐、文学、舞蹈等为主要内容的综合性艺术形式,它能够将多种艺术语言融合在一起,创造出超乎想象的艺术表现效果。民俗在电影的思想、情感、氛围、风格特质等层面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张蠡执导的电影《我的圣途》就是一部充满民族韵味的彝族影片,片中不仅有大量的彝语对白、彝族宗教、彝族服饰等彝族民俗文化元素,还透射出一个民族对于精神圣途执着而美好的追寻。纷繁神秘的彝族民俗文化因子在电影中发挥了塑造人物形象、营造场景氛围、深化影片主题等功能,在泛娱乐化时代,中国的民族民俗文化正在电影界转化为特色的视像表达。影片以彝族文字语言、宗教信仰、民族民歌、丧葬习俗、民族服饰及饮食等民俗解开彝族文化密码,提升了影片的审美品位和思想深度,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电影文化。

    一、《我的圣途》及其民俗文化意味

    民俗文化是人们在长期生产生活实践中形成的较为稳定的心理意识、生活样式、生存习惯、民间文化等,它承载着丰富的文化信息和独特的历史传统,将民俗文化融入电影创作中不仅能很好地表现特定地区或民族的地域风情、社会习俗等,还能够表达独特的文化意识和审美意蕴。[1]所以,民俗文化往往是导演较为重视的艺术语言,如《百鸟朝凤》《红高粱》《白鹿原》《红河谷》《路边野餐》《活着》等影片均蕴含丰厚的民俗文化,并以这些民俗文化创造出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我的圣途》由彝族作家克惹丹夫的《山神》改编而来,是一部由张蠡执导、诺布钍呷等主演的彝族史诗性大片,全面展示中国西南彝族聚居区的民俗生活概貌和精美的民族民间故事。该影片以民国时期四川大凉山彝族地区为背景,讲述年轻的彝族毕摩沙马达伊历经千辛万苦和千难万险的重重磨难寻找彝族人心灵圣地的凄美历程。影片中的主人公沙马达伊是彝族毕摩的传人,8岁时父亲神秘死亡,为了弄清父亲死亡的真相,沙马达伊按照父亲留下的路線图开始了探寻圣地的艰苦跋涉——“白色的神秘之地,那里人们骑着白马、穿着白衣,那是彝人的圣地。”沙马达伊在探寻圣地的征途中不仅遇到恶劣的自然环境,还要面对族群社会的复杂环境,在神秘的地方——布希莱托,沙马达伊遭遇了许多人生磨难,如沙马达伊被人诬陷为盗窃者,他不得不捧着烧红的铁铧自证清白;沙马达伊的恋人阿几被迫嫁给生性暴虐的男人;阿果与纽特相爱却被处死;沙马达伊也被要挟用高唱《指路经》的方式为头人的“打冤家”助威,在弹雨横飞的战场上唱出了“天下彝人是一家”的悲壮之歌,为心中的理想追求和民族精神发出强劲的呐喊。

    文化人是人为的,也是为人的,电影艺术也因民族民俗风情等文化根基而拥有独特的艺术魅力,是大众广为接纳的重要艺术样式。《我的圣途》以大凉山彝区、彝语对白、彝族演员等彝族文化元素最大程度地展现了原生态彝族生态环境和地域风情,如蓝天白云、高山峡谷、雪山草地、飞瀑净湖,那些薄雾笼罩的山寨、美丽的布希莱托、祥和纯净的生活、低吟浅唱的彝族史诗老人、高唱山歌的彝族女孩等,构筑了底蕴深厚民族文化基因。影片以壮美的地域风光、随处可见的民族符号、独特的民俗文化、哀婉的爱情故事等展现了中国西南地区独特的地域文化形态,与观众产生了强烈的情感共鸣。

    二、《我的圣途》中民俗文化的艺术呈现

    民俗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社会标签。彝族人民具有本民族的服饰、婚葬、饮食、节日、宗教、语言艺术等民俗文化事项,许多彝族民俗文化符号在《我的圣途》中淋漓尽致地体现,片中不仅有大量的彝语对白、彝族宗教、彝族服饰等彝族文化,还展现了许多原汁原味的彝族民风民俗。毫不讳言地说,《我的圣途》是彝族民俗文化的形象注解和艺术再现的“百科全书”。

    (一)婚丧文化

    婚丧嫁娶是人类社会生存和发展最基本的生活内容,各个民族在长期的社会生活中形成了独特的婚丧文化,涵盖了人类生活的实物、信仰、伦理、心理等方面内容,也是民族习俗和社会风情的重要表现形式。在现代影片编制中,许多导演都会用婚丧文化表现民俗风情、塑造场景氛围等。《我的圣途》的片头从一场彝族葬礼开始展现,片中全村老少都拿着火把为逝者送葬,彝族老人唱着古老的彝族歌谣为死者送行,彝人长枪队以集体鸣枪的方式表达悲伤之情。而阿几出嫁时纷繁的婚嫁仪式,别具一格的“哭嫁”习俗,惊艳的彝族嫁衣,新娘子满身精巧的银饰等充分展现了彝族的婚俗文化。

    (二)民俗生活

    民俗生活是民族的一面镜子,物质生活在满足人们基本生产和生活资料的基础上,赋予丰富的民俗文化意味,形成独具特色的生活文化活动载体。《我的圣途》中展现了彝族人对火的图腾崇拜,每当吃饭时彝人都会盛着饭食在火上绕一圈,以此来祭祀祖先。同时,彝族还有着独特的治病救人方式,毕摩承担着治病救人的重任。在《我的圣途》中,毕摩给病人治病时往往会绕着火塘诵读彝族经书,将火热烧炭放到碗中,然后用碗中的热气在病人身上来回画圈,以此解除病痛。

    (三)宗教文化

    与其他民族相比,彝族的宗教信仰带有原始宗教的色彩,自然、图腾、祖先等都是彝人的崇拜对象。在彝族民俗文化中毕摩占据重要的地位。所谓毕摩是指彝族社会生活中专门替人礼赞、祈祷和祭祀的祭司。毕摩不仅是彝族宗教文化中的通灵者,也是彝族社会文化的维护者和知识分子,他们往往承担着治病、除灾、主持盟誓等重任。在彝族人的神话传说中,毕摩是上天派来拯救彝人的先知,影片中的毕摩不仅是彝族人的精神领袖,也是彝人联通自然、上天、祖先和神灵教诲的桥梁,沙马达伊不仅能够诵经祈福、祭祀祖先,还能够治病救人、测人姻缘、请天兵护佑等,是无所不能的智者。影片还以沙马达伊探索圣途之旅展现了彝人对和平、自由、幸福、美好的追求,特别是沙马达伊端着通红的铧口、吟唱着《安魂曲》《指路经》艰难地前行,高呼“天下彝人是一家”穿梭于子弹横飞的战场,完美展现了彝族的崇高信仰和民族荣光。[2]

    (四)民俗陋习

    彝族民俗文化并非都是美好的、先进的,部分民俗习惯、宗法制度、等级思想等存在愚昧的、落后的、不合理的因子。《我的圣途》不仅展现了彝族美好的社会习俗,还以客观冷静的态度批判了彝族少数缺乏人性化的民俗,如在处理盗窃者时,彝人往往会采用残忍的“铧口刑”,这无疑是不符合现代人权思想的陋习;彝族人的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女性不能学习经书。这些陈规陋习,影片均能以巧妙的艺术手法让人们在观影中受到教育教化,建立共序良俗。

    三、《我的圣途》中民俗文化的功能价值

    民俗文化在电影艺术中能发挥塑造人物形象、营造场景氛围、凸显和深化影片主题的功能价值,《红高粱》《红河谷》《花腰新娘》《白鹿原》等影片不失为运用民俗文化增强文化内蕴,赢得观众认同的成功个案。而《我的圣途》的导演张蠡先生选择了彝族的民俗文化探究电影艺术价值的真谛,揭开了东方民族民俗文化的神秘面纱,为人类电影艺术的创新发展进行了有益的实践探索。

    (一)塑造人物形象

    民俗文化内涵丰富,每一个民俗活动的参与者都是民俗文化的创造者和传承者。《我的圣途》聚焦彝族族群这一主体,塑造出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影片故事围绕彝族青年达伊展开,讲述了一个彝族青年毕摩继承家族使命,历经艰难险阻,一路寻找白色圣地的故事,他信仰坚定,豪迈勇敢,反射出民族的人性光辉。阿几是典型的彝族清纯少女,不谙世事,天真无邪,在彝族男权社会下有着女性意识的觉醒。阿果是富有反抗精神的彝族女性代表,她性格奔放,敢于追求自己的爱情,可以违背彝族传统文化束缚,勇敢的与自己所爱的人结合。萨和头人是彝族强权的代表,他的身上体现了彝族原始文化蒙昧的一面,他墨守成规,不念亲情,觊觎经书,贪婪自私,草菅人命。《我的圣途》以彝族宗教文化、探寻圣途之旅丰富的艺术场景,成功地塑造了男主人公沙马达伊,他曾认为世界很美、很纯洁,爱与未来犹如开花般自然圆满,只要唱起“安魂歌”就可以止戈为武,只要有信仰就可以到达圣地,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对人生、人性这本“经书”浅尝辄止的理解,并不能使他抵达圣地,真正的圣地是在蜕变中变得坚韧、获得成长,在经历了一系列挫折和磨难后沙马达伊实现了人生蜕变,终于抵达了内心的圣地。[3]

    (二)营造场景氛围

    民俗传统是一个纷繁复杂、内涵丰富的文化系统,将民俗文化用于电影创作中能够很好地烘托场景氛围。《我的圣途》是一个关于彝人朝圣的故事。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圣地,藏人的圣地就是布达拉宫,彝人的圣地在哪里呢?在彝族的经书中有这样的记载,“只有善良、神智的人,翻过九十九座山,趟过九十九条河”,就能够到达心中的圣地。片中蓝天白云、瀑布净湖、巍峨的高山、原汁原味的彝族建筑、民族风情的彝族服饰等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将观众带到了一片祥和纯净的人间圣地。

    (三)深化影片主题

    《我的圣途》中独特的民俗文化成为突出影片思想主题的重要方式,影片以独特的宗教文化讲述了一个人精神朝圣的故事,以原生态的母语讲述了彝族人精神寻根的圣途,通篇弥漫着大爱、宽容、和平等崇高的人文精神。影片中不管沙马达伊走到那里都不会放开手中的经书,因为在沙马达伊心中,经书不只是一本普通的经书,而是一部承载了彝族人的信仰、追求、探索和希望的圣经,是彝族人的精神之根和生活希望,这些都深化了尊崇信仰、探寻圣地的思想主题。同样,当阿几发现了这个无法承受的事实之后悬树自尽,而沙马达伊只能在悲伤和孤独中重新踏上探寻圣途之旅。片中的爱情故事、宗教文化、圣徒之旅、民俗文化等相互融合,使整部影片显得苍凉、悲壮、慷慨,带有浓重的民族史诗意味。《我的圣途》还以独特的民俗文化展现了道德、利益和现实的冲突,揭示了人性的丑陋、自私和脆弱。比如在萨和头人与其他部落发生冲突时,头人威胁沙马达伊用召集神灵的方式为自己“打冤家”,在胁迫下沙马达伊吟唱着《安魂指路經》走上了子弹横飞的战场,但在寂静片刻之后,子弹再次呼啸而过,这一刻的镜头让人感到格外的悲壮、凄美和压抑,原来,道德、善良、包容等在人性的贪婪、自私、残忍面前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而沙马达伊也在这一刻理解了父亲的生命之旅,抵达了内心的白色圣地,影片在悲壮的氛围中诠释了人性的命题、实现了主题的升华。[4]

    《我的圣途》是一部宣扬彝族民俗文化的史诗影片,它以独特的彝族民俗文化展现了凉山彝族对信仰的追求、对尊严的坚守、对和平的期盼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传递了普世性的人文情怀和价值信仰。从民俗文化的视角审视电影《我的圣途》,分析和理解影片的思想主题、审美风格和文化意蕴,对于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一定的现实意义。每一个人心中都应该有一个圣地,每一个人都应该开启一段属于自己的圣途,向着自己心目中的圣地前行。因为,我们的圣途不仅是整个中华民族的精神传承,更是整个中华民族信念与信仰的必然坚守,这也是影片对于民俗内涵和民族精神的拓展与升华。

    参考文献:

    [1]许萍.作为东方奇观的新民俗电影[J].当代电影,2005(2):125-127.

    [2]刘龙.电影《我的圣途》中的彝族视觉环境研究[J].电影评介,2017(13):57-59.

    [3]张举文,桑俊(译).影视民俗与中国文化认同[J].温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2):51-61.

    [4]吴玉霞.中国电影民俗文化的价值[J].电影评介,2010(9):1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