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出我的问题，小步解决问题
余季惟 田帆 田蓉 元文静
〔摘要〕在教学过程中教师如果使用方法不当，会引起学生对解决问题的抵触，因为学生在面临自己问题的时候，出于多方面原因，经常很难用语言来表达。本文讲解了焦点解决短期治疗中评量问句的使用，并且将问题外表化技术穿插其中，方法如下：（1）画出问题，将问题外表化;（2）评量问句，将解决方法具体化;（3）继续追问，跟踪解决方案。通过以上三步，不仅有助于建立信任合作的咨访关系，并且能够舒缓学生因为面对问题无法用语言表达产生的心理失败感，增强学生解决问题的自信心，使学生的问题得到有效解决。
〔关键词〕焦点解决短期治疗;评量问句;问题外表化
〔中图分类号〕 G44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671-2684（2020）02-0051-05
一、问题提出
在教育教学工作中发现，学生在适应学校生活中会出现很多问题，有时，因为各种原因，他们很难把问题说清。解决学生的问题，如果教师只是使用单纯地说教、要求或者惩罚的手段，会让教育教学陷入一种困境——教师越是说教，学生内心越抵触;教师越是要求，学生问题反而更加严重;教师越是惩罚，学生会更加失去学习的兴趣。总之，学生的问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并且问题还可能会恶化。
在心理个案辅导中，同样经常会遇到对自身问题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学生。他们难以用语言表达，可能是因为年龄较小语言发展能力较低，或者性格内向不善于表达，或者对自己的问题没有准确的认识，或者因为被动送来咨询室对心理咨询心怀抵触……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会影响咨询师了解学生的整体情况，会影响学生对咨询师的信任程度，影响良好咨访关系的建立，影响最后辅导的效果。
小学儿童思维发展的基本特点是：以具体形象思维为主要形式，逐步过渡到以抽象逻辑思维为主要形式。但这种抽象逻辑思维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直接与感性经验相联系的，仍然具有很大成分的具体形象性[1]。如果我们能够在辅导中利用学生的具体形象思维，比如绘画，会更符合小学儿童年龄阶段的思维发展规律，也更利于学生问题的解决。所以选择一种适合学生思维发展的方式，选择一种能够科学有效地帮助学生解决问题的理论，尤为重要。
二、理论基础
焦点解决短期治疗（ Solution-Focused Brief Therapy，简称SFBT），主要是由史蒂夫·笛·沙泽尔（ Steve De Shazer）及茵素·金·伯格（Insoo kim Berg）夫妇于20世纪70年代在美国威斯康星州的密尔瓦基短期家族咨询中心发展出来的一种短期心理治疗或咨询模式。它强调将解决问题的关注点集中在人的正向方面，将来访者过去的失误与问题的影响减至最低，重视来访者的优势和之前的成功經验，引导来访者发挥自己原本具有的优势、资源与能力。咨询师采取跟来访者合作的方式，相信来访者是解决自己问题的专家，重视可能存在的小改变，这样的姿态将迅速带动来访者投身于自身的改变。咨询师和来访者共同制定合理可行的目标，从小的改变开始，鼓励例外情况和更多小的改变的发生，以积累成为大的改变[2]。
SFBT的思维方式与传统方式不同的是，当一个人问题出现的时候，它不去寻找问题的原因，而是跟来访者讨论问题解决之后的情况或者问题没有出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这会让来访者有希望感、力量感，减少挫败感，同时有助于与来访者关系的建立。
SFBT的基本假设是它最有魅力的部分，可谓人性本善价值的展现，它认为：每个人都是独特的，都有资源与潜能解决自己的问题;每个人都有力量、智慧及经验去产生改变;人们都拥有惊人的资源，尤其当他们被允许时;来访者不等于他们的问题，来访者是来访者，问题是问题;在非常困难的处境下，每一个人都是已经尽了全力的;每个人都希望被人尊重，也愿意尊重别人;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好的、可以更好的，也希望别人过得好;每个人都希望与别人和睦相处，希望被别人接纳，并归属于某个团体;人们都希望留下正向美好的足迹，并对世界具有正面的贡献[3]。
SFBT的谈话技术能够把来访者的谈话向正向引导，它的代表性技巧包括成果问句、奇迹问句、假设问句、例外问句、差异问句、应对问句、评量问句、关系问句、赞美技术、重构技术及追踪问句等。这些问句和技术中都隐含着对来访者的能力优势与自己设定的目标的肯定，特别能引发来访者的正向改变[4]。
评量问句，也叫评量性询问、刻度化问句，是指利用数值的评量（如1～10），协助来访者将他的观察、印象和预测以比较具体的方式加以描述。它的功能包括：1.可使描述具体化、行动化。2.可用作咨询进展的指标，从中比较出不一样的变化。3.通过评量问句，咨询师可以协助来访者以直觉表达他们对过去的经验的观察，并评量未来的可能性。4.评量问句可以应用在许多方面，可以用来表达来访者对任何事的知觉，包括自尊、咨询前改变、自信、愿意为改变付出的努力程度以及咨询的进展等。评量问句使用的原则是：1.通常会限定来访者评价的时间范围，如今天、下周的某一天等。2.通常会和赞美、鼓励、简述语意等技术结合使用，这样才不会太生硬[5]。
和孩子一起将问题外表化，有助于他们将问题与自己区分开来：不把自己当作失败的人，只把自己看作是受到问题侵扰的人。问题外表化可以达到如下效果：1.它能减少人们之间毫无益处的冲突，包括减少谁对问题负责的争论。2.它能够减轻失败的感觉，因为许多人曾多次试图解决问题，但是问题挥之不去。3.它为人们相互合作铺平道路，使他们团结起来对付问题，并消除问题对自己生活和人际关系的影响。4.它能帮人们解放思想，从而对“极端严重的”问题也能够采取更加轻松、更加有效和压力更小的态度[6]。
三、辅导步骤
在面临学生的问题的时候，我采用焦点解决短期治疗的思维方法，相信学生是解决自己问题的专家，帮助他们设立合理的目标，发现自己身上的资源和力量，从一小步开始，以小步的积累促成更大的改变。SFBT的谈话技术有很多，本文主要拿评量问句——这个广泛运用并且在学校咨询中使用效果良好的技术来详细说明，同时考虑到学生用语言表达自己问题的困难和咨访关系的需要，我在评量问句中加入问题外表化的应用，不仅适合学生这一年龄群体的思维发展规律，还能帮助教师更多地了解学生情况，让学生更加信任咨询师，帮助建立信任合作的咨访关系。
在真正辅导之前，需要做一些提前的准备：1.安静的环境，环境太过嘈杂会影响学生的自我暴露;2.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A4白纸、几支笔（如果有彩笔更好）;3.保证在40分钟左右这段完整的时间里面不被打断。需要说明的是，我认为这样的咨询也可以称为辅导，教师和咨询师都可以用来帮助学生，所以以下提及的咨询师、辅导员统称为教师。具备以上条件，就可以进行辅导了。
（一）画出问题，将问题外表化
在正式开始咨询以前，学生一定是带着一个或者几个主要问题来的，我们需要澄清学生要解决的问题。这个时候，我们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提问：
1.教师提问：“假设有这样一个量表可以衡量我们一起解决这个问题的情况，在这个量表上面0分是最坏的状态，也代表问题没有得到解决;10分是最好的状态，指问题得到了解决，你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几分呢？”教师在A4白纸上画上一条横线，并且标注出0和10的刻度。在学生回答完之后，再标注上代表学生现在状态的刻度。这样做可以让学生的问题在量表上有清晰的显现，并且最大程度消除学生在暴露自己问题时的失败感。
2.教师提问：“你是根据什么知道你已经达到了这个分数？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这个分数？”这时教师要肯定学生解决问题过程中已经做到的，帮助他看见他已经拥有的正向资源和力量，寻找到“例外”。
3.教师提问：“发挥你的想象力，假设问题不是你，而是某种偶尔打扰到你的东西，你是你，问题是问题（对事不对人的态度）。请用纸和笔画出你认为它可能的样子。分别在0分、10分和你现在所处的位置画上你的作品。”这时教师帮助学生将自己的问题外化了。
4.教师提问：“思考，问题是如何打扰我的？我是如何打败问题的？尝试用适当的语言将你的画阐述出来。”教师帮助学生用适当的语言总结自己在0分、10分和现在位置的状态，并且写在下面。这时学生和教师就在合作中对学生的问题进行了更深度的剖析，使它更加清楚明了，加深了教师和学生对问题的认识。并且这种方式将学生对自己问题产生的挫败感和失败感降至最低，有利于咨访关系的进一步建立。
（二）使用评量问句，将解决方法具体化
在学生的问题得到了澄清，并且通过外化学生的问题，教师和学生都对学生的问题有了进一步理解的前提下，我们可以将解决问题的方法更加具体化了。
1.教师提问：“如果我们希望解决问题，到达问题解决的10分状态，从现在的状态想提高1分，我们应该怎样做？依此类推，1分1分地来说。”教师和学生一起讨论，并且把每提高一分的解决方法写在A4纸上面。这时候就将解决问题的方案更具体了，更具有可操作性。
2.教师提问：“如果我从现在的状态到10分，我会发生怎样的改变？会有哪一些人看见我的改变？他们会对我说些什么？我有怎样的感受？”教师总结学生的语言，可以帮助学生看见改变后的状态，并不要求写在纸上。这样做在现在问题未解决的状态中能增加学生的自信和希望。
3.教师提问：“请你给这个行动方案起一个名字，并且写在纸的最上方。”教师指导学生对这个行动方案命名，给学生激励。
（三）继续追问，跟踪解决方案
在本次辅导结束后，每隔一周，教师就把之前学生写的A4纸拿出来，花10至15分钟跟踪学生的情况，强化学生好的改变，进一步促进“例外”情况的出现。
1.教师提问：“本周你认为自己在哪一个位置上，你做了哪些事情让自己在这个位置上面？”看看这周学生是否有改变，如果有好的改变，给予肯定和赞美。
2.教师提问：“这一周的表现中，你周围的人是怎样说你的呢？你有怎样的感受？”
3.教师提问：“下周你希望到达哪一个位置，你将如何做到？”制定下周的目标，并且明确自己应该做到的，促进改变的发生。
四、辅导案例
根据以上的三个步骤，下面是解决学生上课“溜号”问题和学生不按时完成作业问题的案例。
（一）解决学生上课“溜号”问题的案例
1.画出问题，将问题外表化
小明（化名）因为上课“溜号”不专心听讲来咨询，这个问题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来到咨询室的时候，他看起来束手无策，因为害怕被批评，看起来也很紧张。
在明确问题之后，他认为自己的定位在5分，选择5分的原因是自己确实努力听讲，我肯定了他这一点。接着在我的帮助下，他将0分、10分和5分的状态通过图文并茂的方式表达出来（图1）：0分状态的他在课桌前心不在焉;5分状态的他开始变得专心了起来;10分状态的他变得专心“不溜号”，而且耳朵听讲，手作批注，心情变得非常开心。
2.使用评量问句，将解决方法具体化
在我的提問下，我和小明一起制定了我们的行动计划（图1）：5～6分，做到课前把文具放在笔袋里面，语文书打开，开始朗读（做到背挺直、手捧书、声音响、正确、流利、有感情）;6～7分，做到认真听老师讲课和同学回答问题;7～8分，做到积极思考老师提出的问题，不接话茬;8～9分，做到积极回答问题（举手答、站姿直、手捧书、声音响）;9～10分，在听讲的基础上，做批注和做笔记。小明说如果达到满分10分，他不仅课堂纪律好，很开心，老师会夸奖，同学也会夸奖。他还给我们的行动方案起名叫“专心，不‘溜号”。
3.继续追问，跟踪解决方案
在本次辅导结束后，每隔一周，我就把我们一起制定的行动计划图拿出来，花10～15分钟跟踪他上课“溜号”的状况。以后的每一周，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比开始的5分高一些，真正为提高每一分做出努力。他也看见了周围人对他的肯定和支持，他真正地向他的目标——“专心、不‘溜号”的自己靠拢，并且能够给自己制定合理的分解目标，也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做。
通过以上的三个步骤和各个提问，小明从开始束手无策和紧张害怕，变得越来越自信和主动起来。我们建立了信任合作的咨访关系，在我的帮助下，他上课“溜号”的问题也得到了很好的解决。
（二）解决学生不按时完成作业问题的案例
1.画出问题，将问题外表化
小华（化名）是因为不按时完成作业来咨询，这个问题也持续了很长时间。家长和班级教师都称他不写作业的问题是老大难了，批评教育对于他没有多大的用处。他对自己的问题也没有清晰的头绪，显得很迷茫，也没有自信。
在明确问题之后，他认为自己的定位在5分，选择5分的原因是自己确实努力地在家里完成作业，并且记得带来学校。虽然做到这一点在其他同学看来很简单，但我肯定了他这一点。接着在我的帮助下，他将0分、10分和5分的状态通过图文并茂的方式表达出来（图2）：0分状态的他让老师不开心，自己也特别想变成像好同学一样优秀;5分的状态下自己也开心，老师也开心，家人也放心，并且他在自己期望变成的样子上面画上了红领巾;10分状态的他特别完美，老师和同学都特别惊讶，并且自己也戴上了红领巾。
2.使用评量问句，将解决方法具体化
在我的提问下，我和小华一起制定了我们的行动计划（图2）：5～6分，做到在学校上课不开小差;6～7分，做到在学校上课认真听讲，做批注，做笔记;7～8分，做到离开学校时记清、记全作业的内容;8～9分，做到在家按要求写作业;9～10分，做到来到学校按时交作业。小华说如果达到满分10分，他就会成为班级里最优秀的男生，家长、老师和同学们都会喜欢他。小华给我们的行动方案起名叫“努力才会有成果”。
3.继续追问，跟踪解决方案
在本次辅导结束后，每隔一周，我就把我们一起制定的行动计划图拿出来，花10～15分钟跟踪他不按时完成作业的状况。以后的每一周，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比开始的5分高一些，真正为提高每一分做出努力。并且他也感受到付出的努力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收获，让家长、老师和同学们都刮目相看，他真正地向他画中那个戴着红领巾、特别完美的自己靠拢，并且能够制定合理的目标，也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做。
通过以上的三个步骤和各个提问，小华不按时写作业的情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他从开始对自己的问题并不清晰、比较迷茫、不自信，变得有自信了，而且对自己应该怎样去做也有了更加明确的方向，变得更加坚定了。他不按时完成作业的问题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缓解。
五、辅导反思
本文采用的咨询方略是焦点解决短期治疗中的评量问句和问题外表化技术的结合使用，主要包括一次40分钟的咨询加上以后每周的10～15分钟的追问跟踪，其中咨访关系的建立花费的时间比较少，所以如果面对一些比较内向或者是内心有抵触感的学生，可能要结合焦点解决短期治疗的其他技术，辅导效果才会比较好，比如赞美技术、重构技术、EARS技术等。
注：本文是北京市教育科学规划办的十三五课题“基于焦点解决短期治疗的小学生行为干预的实验研究”（课题编号：CDIB1840）的研究成果之一。
参考文献
[1]刘电芝.儿童发展与教育心理学[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
[2]许维素.焦点解决短期治疗：学习与应用的经验分享[J].心理技术与应用，2015，3（11）：51-54.
[3]许维素.尊重的賦能——焦点解决短期治疗的人性观与专业价值[J].心理技术与应用，2014，2（5）：48-51.
[4]许维素.焦点解决短期治疗的代表性问句[J].心理技术与应用，2015，3（1）：45-49.
[5]刘宣文.心理咨询技术与运用[M].宁波：宁波出版社，2008.
[6]琳达·梅特卡尔夫.教师、学生和家长焦点难题解决方案[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1.
（作者单位：1.首都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大兴南校区，北京，102600;2.湖北省赤壁市赵李桥镇小学，咸宁，437300;3.湖北省赤壁市官塘驿镇双丘小学，咸宁，437300;4.湖北省赤壁市蒲纺工业园区蒲纺一中，咸宁，437300）
编辑/张国宪 终校/卫 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