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美国青春成长电影的叙事倾向与文化映照

    陈虹樾 刘俊玲

    20世纪50年代后,受大萧条的影响,美国的政治经济经历了新一轮的崩盘重组,人们的思想也在动荡中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垮掉的一代”,嬉皮士运动,青年群体对社会影响的增强投射在电影艺术中便是青春题材的崛起和繁荣。而“成长”这一主题,以其强大的包容性和开放性,在青春题材的影片中频繁出现。从20世纪50年代强调在迷茫和对抗中发现自我,到现代着重在挫折与伤害后获得成功,成长题材叙事倾向的偏移实则反映出的是社会思潮的更迭与价值观的转变。无论是《阿甘正传》还是《舞出我人生》,成长类的电影都在试图通过一种励志正向的引导传递出社会所需的正能量,鼓吹“美国梦”。而随着电影产业的成熟壮大,成长主题电影更多的呈现出儿童化趋势。从《放牛班的春天》到《小鞋子》,从《看不见的房间》到最近大热的《奇迹男孩》,成长类影片不再是单纯地讲述一个人作为独立社会个体的成长历程,而是从特定视角切入更加宏观的话题,用极致的纯粹反衬出尖锐的冲突与矛盾,从而增强影片的社会影响力与教育力。

    一、 叙述视角变换突破认知局限

    叙述视角,即指在电影叙事中通过镜头语言对剧情内容进行讲述与再现的特定角度。即便是相同的电影,不同的叙事角度也会使电影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效果,产生截然不同的观赏体验。在成长类电影中,电影导演通常会采用内视角,由叙述者本人的视角出发,通过对人物的感受——视觉、听觉、感觉的刻画,让观众能够敏锐觉察人物的变化与成长。例如《阿甘正传》,电影从阿甘这个人物本身的视角出发,通过对人物成长经历跨越式的记录,彰显人物生理、心理的巨大改变和成熟。从青年到成年的巨大跨度使得观众能够通过人物的阶段差异感受人物的成长和成熟。但这类成人视角下的成长主题电影也存在巨大的局限性,即通过时间跨度突出的改变不能产生充分的戏剧张力和浓烈的情感冲突,巨大的时间跨度也不能对人物进行细腻深入的刻画。因此随着电影产业的不断成熟,青春成长主题类电影更多呈现出了儿童视角化的特点。

    儿童视角透过儿童的角度和口吻来讲述故事,在故事讲述表达上带有明显的儿童思维特点,在电影的基调铺垫、结构搭建,和意识形态呈现上都标榜出儿童化和低龄化的特征。以《奇迹男孩》为例,电影以五年级学生奥吉作为主角,以一段少年的自述拉开电影的序幕。星空的背景下,一个小男孩身着宇航服在宇宙遨游,慢镜头带来的时空延伸感营造出身处太空的失重感,然而下一秒画面急转,化身宇航员漫步太空不过是少年人天马行空的幻想,现实是他带着头盔站在弹簧床上跳跃。童趣化的镜头呈现方式清晰地反映出儿童的认知心理和丰富想象。随后一个拉镜头由近及远展开,画面由局部逐渐扩展为一个整体,观众的视焦由近向远延伸,加强局部镜头与整体的联系,与前面的镜头形成巨大的反差。摆脱了成人视角更多依赖理性分析和现实经验来观察和讲述,儿童视角以孩子的价值取向、思维习惯入手,建构起崭新的视觉审美形式,带给观众更加新奇、更加具有趣味性的观赏体验。

    同时,儿童天真单纯的思维与认知,更能产生强烈的观念冲击。《奇迹男孩》的主角是一个有着天生面部残疾,经历过27次手术的小男孩。特殊的身体形态使得奥吉经历了与同龄孩子截然不同的人生。整部电影从一个有着特殊经历的敏感小孩的视角着眼,通过他身处学校的遭遇展现出一个懵懂天真的男孩眼中的世界。与成人视角的观念惯性不同,儿童视角的切入更能勾起观众的同情心与代入感。成人世界的黑与白、美与丑、善与恶在儿童视角的柔化下形成了审美上的陌生感,成人世界中对于特殊群体的刻意关注或排斥在儿童视角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观察角度的变化使得观众能够维持一种清醒的抽离感,以儿童的视角重新审视所处的世界,突破传统认知上的局限,表达出更加细腻的情感。

    二、 叙事方式创新营造新奇体验

    叙事,作为电影表现思想、呈现主旨的主要形式,是一部电影的灵魂。法国著名的电影叙事学家弗朗索瓦·若斯特曾说:“叙事应当以事件的转变为前提,它意味着时间的变化。为了生成叙事效果,电影不仅仅需要记录事件的发生过程,更加需要运用多样的手段进行时间的修饰,增强电影的叙事性。”[1]青春成长类影片作为带有明显时间特征的类型电影,在叙事策略上很难摆脱线性叙事的束缚,这一点在家庭成长类影片中体现的尤为明显。因此在线性叙事的基础上创新叙事方式是增强电影叙事效果的关键所在。

    多重叙事手段的融合可以增强电影的新奇感和变化感,例如《奇迹男孩》中,导演创造性地使用了交织式对照结构。交织式对照结构指的是,在遵循电影线性叙述的前提下,同时设定了两条或者两条以上的叙事链。线索和线索之间彼此独立,拥有不同的事件取向,但各线索下的人物保持一定的联系性,构成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在保留因果的同时建构起强烈的对比关系。[2]在电影中,导演用类似章回体的方式,将影片分为了弟弟奥吉、朋友杰克、姐姐维娅和姐姐朋友米兰达四个部分,每个人都成为一部分的主视角,自然地穿插在叙事过程中,跟随时间的推移而依次呈现。例如在家庭聚会的那个场景中,在弟弟视角下的家庭聚会的关注点着重强调弟弟在学校受到的孤立和歧视,对于姐姐的刻画不甚清晰。而当姐姐的部分出现,情节再一次回到了家庭聚会时。这时电影更多表达出的是姐姐的心理活动与情感态势,与之前的模糊呈现形成巨大的反差。与之类似的还有《怦然心动》。电影通过运用交织式对照结构建构起复调主题,通過交替对比的视角切换产生戏剧的反差与碰撞。例如布莱斯和朱莉的第一次相遇。影片先由布莱斯的视角切入,朱莉的穷追不舍使得布莱斯厌烦不已,而他挥手推开朱莉的时候更是不小心将手拉在了一起,恼羞成怒的布莱斯愤然躲在了母亲的身后不再搭理朱莉。随后镜头切换成为朱莉的视角,同样的镜头再一次回放,不过情节却变成了布莱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刚认识不久就牵了她的手,随后更是害羞地躲在了母亲的身后不敢见她。同样的镜头组合排列形成对照性的张力作用,通过逻辑的消解产生思维上的混乱重叠,平等意识的差异化表达催生出一种更复杂的移情现象,多重复调的重复呈现更是形成戏剧化的反转与对比。尽管电影大框架依旧采用线性叙事,但是多重叙事手法的叠加增强了电影的观赏性,满足了观众的猎奇心理,强化了观众的观赏体验。

    三、 深刻现实映照彰显人文关怀

    电影是对文化的反应。电影的意义在于打破固化的生活并在艺术的拼接下展现新的面貌。一部电影,不能局限于动人的情节、营造感性的视听环境,而应当透过视听层面的享受思考人类与社会的发展,反思人类和社会的行为。成长类电影因其话题的共感性和温情性在创作过程中具有极大的开放性,能产生巨大的影响力。如今的青春成长类电影不再局限展现于个人层面的励志成长史,而是更加重视人物作为社会个体的遭遇与反馈,透过人物的经历反映更加深刻的社会问题。

    以《看不见的房间》为例。作为一部展现以母子沟通为主题,强调情感传递的温情成长电影,电影中还是在其中隐晦地展现了囚禁,暴力等深刻的现实问题。影片开头便由一个空镜头引入。镜头聚焦于黑暗中唯一透出光的天窗,通过垂直仰视角的手法让观众以人物视角感知电影环境,轮廓分明的蓝色天窗透出的一束光与周围的黑暗形成强烈的反差,黑暗笼罩的空间渲染出一种窒息的幽闭氛围。随后,一个长镜头自上而下开始移动,逐渐展示出周围的环境:狭小的棚屋,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孩子技法粗糙的水彩画。画面聚焦在昏暗房间中的彩笔画上,充满童真的画作与封闭的房间形成了视觉色彩上的尖锐冲突,通过环境渲染让观众在影片开头便能敏锐觉察出电影的隐喻深意。又如《奇迹男孩》,电影充分运用头盔这一意象。奥吉因为先天的面部残疾总是带着宇航员头盔,当他与别人交往的过程中他也一直想象自己是独自遨游于太空中的宇航员,回到地球便会受到人们的拥戴和爱护。没有直接刻画周围人对奥吉的孤立和排斥,而是通过头盔这个具象物体塑造出奥吉和周围环境的物理隔绝,突显出社会对于特殊群体的孤立与排斥,儿童形象的设置更能让观众产生同情心与代入感,引发成人群体的反思。

    虽然成长类电影通常带有强烈的现实映照性,但其温暖、励志的基调决定了此类电影更多的还是强调正能量的温情与深切的人文关怀。如《看不见的房间》中,被囚禁的小男孩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可是当新的一天来临,他却会用充满童真的声音向台灯、小狗、蛋蛋蛇、电视说“早上好”,也会跟椅子一号,椅子二号,水槽说“再见”。肢体和语言的符号的叠加生动而清晰地呈现出孩子纯净的精神世界,而仪式感的“你好”“再见”让观众在疲于奔命的生活中感受一丝生命的神圣与美好。而《奇迹男孩》中,电影借助一位非裔小女孩这一具有特定文化色彩的角色,传达出在正确和善良之间,请选择善良的主旨。西方特定的文化背景赋予非裔女孩更深的文化内涵与情感色彩,而由这一角色表达出的内涵也給观众产生更强的情感和心灵的震撼。

    结语

    美国青春成长类的电影随着类型电影逐步的模式化和规范化而日趋成熟。随着时代的发展,青春成长类的电影由过去根据时间线进行剧情的励志电影发展成为了形式更为多样,刻画更加细腻的情感类影片,叙述也实现了由以成人为中心向以儿童视角为主的转移。在温情叙事的包裹下,成长类青春影片以一种轻松温暖的姿态,以小见大,透过对个体情感的刻画、经历的临摹反映出更加宏大而深刻的主题,投射出更加深沉的现实问题。通过多样文化元素的叠加,用一种喜闻乐见的形式,带给观众最强烈的情感震撼。

    参考文献:

    [1](加)安德烈·戈德罗(AndreGaudreault),(法)弗朗索瓦·若斯特(FrancoisJost).什么是电影叙事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153.

    [2]罗兰·巴特.叙事作品结构分析导论[M]//张寅德.叙事学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