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视角下的《解忧杂货店》

    杨会

    

    《解忧杂货店》是日本作家东野圭吾创作的奇幻小说。同名华语电影于2016年开始拍摄,并于2017年12月上映。影片讲述了2017年的某个夜晚,3个身在迷途的年轻人阿杰、小波、彤彤无意闯入杂货店并开启了时光隧道并收到来自30年前的咨询信,3位现代的年轻人与曾经的年轻人群体在不断的回信对话的过程中以现在的经验链接了过去,创造了未来,并在不经意间串联起很多人的命运轨迹。

    一、 奇幻性的非线性叙事逻辑设定

    影片的故事通俗简单,通过奇幻的时空装置将与解忧杂货店关联的人物连缀起来,并通过纵横捭阖的人物关系将杂货店和孤儿院两个源源不断提供爱与守护的基地建立起联系。依托众多人物跨越时空的历史性对话,让读者在时光穿梭中以多视角去思考人生,觅见自身于现实世界之中的存在本原。影片伊始就将无名杂货店后的牛奶盒设定为跨越时空的媒介通道,影片中遭受现实世界生活困扰的个体只要写下烦恼投进卷帘门的投信口,第二天就会在店后的牛奶箱里得到针对个体困惑释疑的回复。影片通过牛奶盒链接起角色之间的情感关系,通过书信往来呈现出人物命运的百转千回,依托奇幻性叙事逻辑建构起影片的多时空交错叙事方式,展现出20世纪90年代至今的群体性对象的生命存在状态。

    现实世界人类的存在状态往往是荒谬的、沮丧的,甚至是窘迫的,影片恰恰以孤儿院彩虹之家的3个年轻人因面临拆迁而铤而走险绑架房地产商张晴美的故事作为切入点,讲述3个孩子完成绑架后仓皇逃跑因偶遇无名杂货店而发生的跨越30年时空的奇幻故事,以饱含爱意与温暖的回信串联起散落在世间的众多人物,也在书信的往来穿梭间将纷繁芜杂的人物关系勾连起来,展现出因个体的大爱而铸就的美好世界。《解忧杂货店》通过玄幻现实主义风格的跨时空影像叙事链接起30年间不同生命个体在世界中的源始存在状态,影片同非线性叙事架构起与人的生存状态关联的命题,表述与个体的信仰、追求、价值、理想关联的人生价值的哲学命题,依托虚构的非线性叙事呈现了存在主义视角的个体生命的意义追问,以具象化的影像引导观者理解抽象的存在主义,通过凝练自现实世界的具体事件认知人类的命运并抵达至存在的疆域,因为“存在主义的对象是存在与存在者这一不可分割的统一体,是与存在结为一体的存在”。[1]

    二、 信仰与追求缺失的时代语境

    影片基于20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的30年时空为背景,展现了一批生活于该时段因精神世界的危机以及心灵世界的迷雾而陷入沉默但又力图撕开现实世界桎梏的群体如何与无名老人的书信交流,觅见一直植根于自我内心深处的人生的目的与意义,呈现出众多的个体在改革开放初期如何借助杂货店找回现代人被猛烈抛入喧嚣的都市生活后无名的存在状态。

    现代工业文明的迅速发展带来的是人类对于自己居于世但却迷失自我的困境,人类开始失去对于自我内在力量的自信与控制力,因而丧失了与初心所勾连的信仰与追求。另外,改革开放之初经济的迅猛发展带来传统价值体系的崩塌,人们的价值观向世俗化的利益倾斜,这就导致超越现实生活的信仰与理想被沉沦于现实生活的人们弃如草履,而坚守信仰与追求的群体也在世俗化价值观的冲击下因长期忍受孤独寂寞而产生精神困惑与挫败感,并时刻处于现实的无力与生活的挣扎之中。影片通过跨时空对话呈现出生命个体的积极主动性,这种对于个体生存与发展思考的积极主动性通过书信铺陈于大众的视野之中,而个体的价值也在书信的跨时空的交流中得以重构,生命个体因为寻找到自己内心的信念而在与无名老人以及来自21世纪的3个年轻人的互动中得以复归存在。

    三、 个体意识与超越现实的自由追寻

    个体的意识与外在世界紧密关联,是个体对于自身生存于现实世界的感觉的直接认知,它不仅存在于个体的实际生活境遇之中,还存在于个体与世界以及其他有意识的生物相互作用的关系之中。而“意识体验的主体性意味着个体的意识体验仅仅向第一人称的‘我直接显现,并且意识体验与其他的个体不会产生任何关联性”。[2]但意识体验最为独特的特质,在于其个性化的体验与感受实质上呈现了个体的自我意识,但个体的自我意识与个体的生物现象勾连而往往极为具象化。尤其在物欲横溢的时代,人类的本性大多被世俗生活所遮蔽而放弃了形而上的追寻,仅以现实的利益为计量的杠杆,这就导致沉浮于现实世界表象层面的个体意识往往不具备稳定性,因而依托个性化的意识体验其实只不过是个体意图建构的虚幻的价值状态,这一点,在影片中张默回忆童年时狂热追逐杰克逊受到打击后失落地行走于公路边的长镜头影像段落体现得极为明显。童年时期的张默家境优越,他沉迷于追星旅途难以自拔。成年后因绘画而成名的张默在探及事情的真相时方才顿悟父爱的厚重如山,至此他的内心不再荒芜如昔,而他自幼年时与无名杂货铺的通信以及30年后杂货店复活之夜的回信,恰恰品质起了他过往岁月经历迷茫、隐遁、失落、伤痛但依旧追问个体自由的成长之旅。

    萨特尔认为:“作为人的本体论的构造的自由是一切人的基本存在方式。”[3]而与人的真正本性直接关联的自由,实际上指向超越个体于现实世界生存的独特方式,与个体独立思考的自我设计、自我选择息息相关,个体在追寻自由的过程中能够开拓思维的疆思考与个体命运勾连的未来与前途,最终寻找到人之为人的尊严所在。影片通过不同个体温暖、真实的互相交往、咨询呈现出个体如何寻找到成长为真正的人的发展路径,描摹出与杂货店关联的生命个体的命运轨迹。通过无名爷爷以及3个维护彩虹之家权益的小偷等外在对象给予处于不同时代背景下迷茫的个体咨询、指导或预言的过程,其实只不过是通过真诚的交流触发个体对于自我的深层思考,并在询问与沟通之中拨开迷雾,确认本心。正如无名爷爷而言,每一个咨询的个体其实在咨询之前就有了自己的答案,无论怎样的回复只不过是让咨询者自己重新認知自我,因而,往来通信的过程更是个体显现隐匿的自我、超越现实的桎梏、谋划未来人生轨迹的生命思考过程。

    影片以人类之间真诚且纯真的美好情感,贯穿于多个个体追寻自由并选择未来其所是的生命历程之中,也可以谓之个体通过自我的选择确定个体的本质并塑造其他个体的命运,如秦朗父亲对于儿子追梦的无原则支持、张默父亲以生命捍卫儿子的生存权利、秦朗牺牲生命去保护彩虹之家的孩子们、张晴美拼尽全力去重建彩虹之家、张阿姨创建彩虹之家保护孤独的孩童、无名爷爷通过无名杂货守护众人的梦想,以撼动人内心的对于爱的守护情感故事展现出个体不断经由自我的思考、判断并选择超越现实世界庸俗的本质化存在状态,展现与个体存在本质关联的连续性生活于世界之中的多元化生存状态。

    四、 交流对话呈现生命的基本存在方式

    斯科特·派克在《荒芜人烟的道路》中提出:“生活是困难的,这是一个伟大的真理,最伟大的真理之一,它之所以是一个伟大的真理,是因为我们一旦看到这个真理,我们就会跨越这个真理。”[4]确实,但人类生活于世界上,更多是被现实生活所累,影片中投信求助的个体均是面临困惑或艰难抉择的个体,秦朗为了音乐梦想离家漂泊,却在父亲病痛的现实中挣扎着尽孝与圆梦;迷途的汪汪挣扎在需要资助的大家庭与个人未来前景不明的困境中;企业家之子张默则踯躅于个体的追星梦与家庭深陷债务纠纷的烦恼之中,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烦恼书写下来并投入无名杂货店的邮箱,而这些投信人借助牛奶盒这一时空媒介实现了不同时代生命个体的偶然交会呈现出基于现当今时代背景的年轻群体如何通过跨越时代的对话进行觅见自我的交流。

    存在主义实际上与人类生存于世间这一无可争议的事实直接关联。它通过个体亲历生活境况的具体细节阐释个体的存在,并藉由深入触及个体内在波澜起伏的心理状态去呈现存在的内涵,而在人类追问自身存在与价值意义的过程中,生命个体不断挖掘自身的可能性和潜力,也藉由此描绘了人类异彩纷呈的生活画卷。影片由3个误入无名杂货店的年轻人牵连出30年前与他们有着某种关联性的个体对象们的命运,更是经由年轻人对于30年前群体命运弧的热切回应,表述了存在主义视域下不同时代的年轻人们在面对纷繁芜杂的现实世界一直经历着同样的迷茫与思考,年轻人发自内心的真诚回应既是给予前辈的支持,更是对于自我被现实所遮蔽的初心的澄明,这些源自内心的回应与选择使得与彩虹之家以及无名杂货店关联的一个个鲜活的个体在现实生活中经历迷茫与彷徨之后真正回归至存在本身,描摹出多个生命个体立体而丰满的生存状态,也呈现出了个体依存自我的独特性而铸就生命的无限可能性。

    波德维尔说过,“人类是一种崇拜性的动物……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同时具有两种要求:一种朝向上帝,另一种则朝向撒旦。朝向上帝的,是一种向上的渴望;朝向撒旦的,则是一种向下的喜悦。”[5]其实,个体与个体间深入的交流确实是藉由他者坚定了个体内心向上的渴望,每個个体都在各自的生活圈内踌躇不敢前行,试图去照顾身边关心、爱护自己的人,但正是隐匿自我选择空间的无助让个体迷茫而彷徨,因此,源自他者的跨时空书信往来才能够引领迷途的个体们不断深入剖析自我并描绘出自己的人生地图,自信而不留遗憾地走向人生的新天地。

    结语

    影片通过3个年轻人误闯进杂货店作为叙事切入点,从叙事设计角度而言既是偶然也是必然,作为对彩虹之家身怀感恩的孤儿,通过他们对彩虹之家爱的诠释而将同为彩虹之家奉献力量的张妈妈、张晴美、秦朗等逐渐呈现出来。初观此片,于平淡之中体验及感动与震撼,影片以出乎意料但合乎情理的角色设计以及情节设计彰显出彩虹之家爱的力量,也因这份温情与执着将杂货店未曾显隐的深层的爱意引爆,从而展现出群体性生命个体对于生存的思考,对于梦想的选择与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