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意识的崛起

    王伶俐

    【摘 要】《橘子红了》是琦君对特定时代女性命运的思考和展望。本文主要从文本和剧本两个不同的文学样式对主题和人物命运的重新建构,折射剧本中流露出的明显的女性意识和对女性命运的现实关怀,剖析剧本编剧试图通过对文本的某种消解,来表达对女性命运的真切关注和深刻思考,试图为女性指出理想的出路。

    【关键词】女性意识;《橘子红了》;文本与剧本

    中图分类号:J206 文献标志码:A? ? ? ? ? ? ?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35-0211-02

    “看琦君的文章就好像翻阅一本旧相簿,一张张泛了黄的相片都承载着如许沉厚的记忆与怀念,时间是这个世纪的前半段,地点是作者魂牵梦萦的江南。琦君在为逝去的一个时代造像,那一幅幅的影像,都在诉说着基调相同的古老故事:温馨中透着幽幽的怆痛。”[1]根在浙江温州的琦君,成年后远离故乡,对故乡深深的眷恋和思忆,成为入台后琦君挥之不去的牵挂,故乡的人和事,不是随着树的年轮增加渐趋模糊,而是清晰起来,那些停留在她心灵深处的面孔在她的作品中鲜活起来,琦君试图通过困在乡村的女性群体表达某种希冀:对女性命运的观照和探索。在她建构的文本中,大多数的女人是被奴役、被蹂躏、被抛弃的个体,她们是一群失语者,无法主宰自己的人生。琦君同情过多,给出自救的途径模糊。而李少红导演的电视剧则完全不同,她们有自己的思想、人生目标、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有明显的女性觉醒意识,充分表达现代女性的现代诉求。本文以《橘子红了》电视剧本和文本为例,将两者进行对比解读。

    一、仰望与回归

    “所谓女性意识,就是指女性对自身作为人,尤其是女人的价值体验和醒悟。”[2]《橘子红了》文本(琦君著,以下简称文本)中塑造了一个无具体名字、盲目顺从、被夫君抛弃、孤独生活、无任何个人意识的女性形象——大妈,“大妈讲话斯斯文文,心地厚道,待人和气,她忧愁起来只一声不响捂着胸口喊心气痛,高兴起来也常和我讲古典,讲她年轻未出嫁前的事儿给我听。”[3]大妈是一个温柔娴静、任劳任怨、勤俭节约、慈爱有加,以大伯为天的传统女性形象。是以大伯为重的“男权社会的看守”[4],由于大妈没给大伯生下一男半女,大妈被放逐、被抛弃在乡下的橘园里,这注定大妈今后的日子将与凄苦为伴,与孤独结缘。从此也开启了大妈仰望夫君的一生。“女人是被变成女人的”[5],她始终如一地恪守着封建伦理的道德准则,她白天做饭想着城里的大伯,晚上在床上也喃喃道“橘子红了”;她明白:城里的夫君已经成为其他女人的男人,从他绝然离开她的那一刻起,他注定就和她不再两两相望。大伯的绝情和女性的“他者”形象,再次把女性推入黑暗的泥潭,大妈不会挣扎,更不会反抗,“她们无主体、无自我、无尊严、无话语权,这种强权重压注定了奴隶性和被动性是女人的一体两面。”[6]更可悲的是,她本身的等待和仰望就已经让她的生活低到尘埃里去了,可是无情的大伯还要在她千疮百孔的生命体验中再次注入“沼泽之水”。“哦,是他叫我代他访个清清白白的乡下姑娘,身体好的,早点给他养个儿子。”她又抿嘴笑了一下,说:“我拣的人,早点给他养个儿子,我也安下了心。再说,那个交际花也威风不起来了。”[7]我怕大妈伤心,不敢告诉她大伯在城里已经讨了二房,大妈却喜滋滋地叫我写信给城里的大伯,“阿娟,代我写封信给你大伯,不用多写什么,只说园子里橘子快红了,请他回来尝新。”[8]这是何其可悲的女性,而且文本中的大妈高度符号化,她没有具体的名字,而是用一个集体性的名词“大妈”来代替,言外之意,她只不过是被压抑、被边缘化的群体中的一粒小尘埃而已,是父权制代表大伯眼神外的一个他者而已。

    而《橘子红了》剧本(电视剧,以下简称剧本)中的大妈不再是集体的失语者,首先,她是一个拥有“美菱”这个美丽名字的女人,“菱,一年生草本植物,生在池沼里,根生在泥里,浮在水面的叶子略呈三角形,花白色。”[9]生在污泥中,却坚韧美丽,把痛苦藏在水下,灿烂荡漾在水面,袅袅清香倏然徐来。剧本中给予大妈具体名字,可谓匠心独具:它向读者昭示作为女性的个体意识的存在,彻底颠覆了文本中大妈符号化的能指。接着,剧本最后告诉我们:不是大妈不能生养,而是大伯不能生养。“是我不能生养,不是你,我错怪你了。”大伯面对着昔日如花娇艳,如今老态龙钟的大妈说出这句话时,两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终于执手痛哭,大伯哭自己的无能,大妈是发泄这几十年所受的漠视和误解,以及仰望和等待多年后终于等到老爷真正意义上的回归,结果欢欣。

    剧本对文本中大伯有生育能力到无生育能力的书写,其实就是对长期以来统治女性思想和日常行为的父权制的一种消解和反驳,更是一种对男性的阉割,大伯最后带着怀孕的秀禾和大妈告别现代化的城市,回到乡下的老宅,走进大妈的房间,实质上是大妈最终的胜利,此时的大妈将不再仰望,获得自己期盼已久的美好生活。大伯现实性的回归,也是大妈对以大伯为首的父权制的解构,是一种女性意识的自觉苏醒,虽然这个过程漫长而艰辛。

    二、顺从与觉醒

    如果说剧本中大妈的胜利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戏剧化转变,那么秀禾女性意识被唤醒则是必然结果。文本中的秀禾不叫秀禾,而被喊为“秀芬”,“芬”意为花草的香气,诠释秀芬是个正直青春年华的少女,折射出她的恬静和婀娜,仅说明她年轻而已;而剧本中的“秀芬”叫“秀禾”,除了年轻美貌之意,还有苏醒成长之思。“禾苗,谷类作物的幼苗。”[10]谷物类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资本,对于人类来说,这是无法忽视的。这就暗示秀禾这个女孩对于整个荣家的巨大意义,秀禾的出走或是离场,直接影响到整个容家的命运。同时也暗示了秀禾作为一个女性的在场感和支配权利的所指意义。

    其实,文本中的秀芬,美丽、胆怯、内向多虑,被卖到橘园不到半年就经历了威胁、惊吓、流产和死亡的全过程,秀芬是一个被命运安排的女孩,是一个屈服于男权思想下受尽侮辱和压榨的失语者。而剧本中的秀禾虽然也经历着生活强加给她的不公——父母皆死,哥嫂排斥,被卖橘园,但她内心坚韧,利用闲暇时间读书,青灯挑芯,月晕含笑,乡女秀禾的女性意识幼苗开始萌芽,在宛晴的浇灌、耀辉的照耀、美菱的滋養下,蜷缩在秀禾内心深处的女性意识不断拔节,最后葳蕤了秀禾的心灵空间。当大伯爱上了秀禾,并追问秀禾是否爱他时,她说:“我不爱老爷,这是不能强迫的。”[11]这是何等的勇气魄力,看似简单的句子,却张扬了秀禾的爱情观:我只爱我爱着的,其他人无法左右我的追求,哪怕是我的恩人也不行。

    当大伯发现自己不能生养时,便无可奈何地问秀禾是否爱耀辉,“你应该知道的”短短的六个字,折射出秀禾不卑不亢的态度,她的回答,表面上是面对大伯表达自己的心意,其实里面包含两层含义,一是你是男人,我应该给你留面子,这表明了秀禾的智慧;二是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爱你,我爱的是耀辉,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这是事实。同时秀禾也知道,爱是随着时间的改变而改变的,于是当她别无选择同老爷太太回乡下之前(她以为自己怀的是老爷的孩子)对耀辉说:“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请你告诉我。”[13]这些都是秀禾女性意识的觉醒,在女性意识的催化下,她与耀辉真心相爱,敢于拒绝老爷的爱,与宛晴、娴雅保持朋友之谊,钦佩大太太的等待,鄙视二太太的铜臭品格,勇敢地规划自己未来生活方式,此时的秀禾,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她已从文本中顺从的秀芬涅槃为拥有独立思想的秀禾,成为一只真正觉醒的“火凤凰”。

    三、自觉与呐喊

    宛晴和娴雅在文本和剧本中的角色是不尽相同的。在文本中,宛晴叫秀娟,只是一个有点知识的叙述者,一个见证秀芬悲剧命运的目击者。而在剧本中,她不叫秀娟,名为宛晴,意为“宛如晴天”,预示着宛晴不会做一株凌霄花,将自己生命的点滴缠绕在男人那颗貌似伟岸的身躯上,而是大胆主动地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宛晴最后和古沛帆选择离开桔园,挥手告别大妈,走进城里宣传女性思想,开启别样人生,这难道不是女性意识的觉醒吗?文本中娴雅是缺失的,但在剧本中导演虚构了这样一个集宛晴和秀禾于一身,甚至还带有大妈影子的现代女性形象,她出身豪门,博学善良,美丽大方,敢于反抗父权制,为了追求真正的爱情,选择离开耀辉,让时间去检验他和耀辉之间是否存在真爱。剧本通过娴雅告诉女性:真正理想的女性不应该站在悬崖边眺望千年,青灯古佛枯等成灰,不是“既是父权的受害者,又是父权的受虐者,她们(尤其是母亲)通常扮演着父权制的‘卫道士角色,对她们的女儿们进行着不厌其烦的说教。”[14]也不是踯躅在传统与现代夹缝中艰难求生的承受者,更不是缺乏智慧的激进者,而是集睿智、勇谋于一身,敢于挑战传统的现代女性,是高擎爱的旗帜的呐喊者和实践者。

    从古到今,女性作为男性视野下的失语群体,总是在历史的长河中无言悲泣,自由灵魂的诉求之路依然遥遥难及,是此岸对彼岸的眺望。《橘子红了》通过剧本对文本的重构,向我们展示不同女性的生活方式和命运走向,文本和剧本中女性不尽相同的命运结局,源于一种新的意识疯长——女性意识的崛起,何谓女性,怎样做女性,女性应该追求怎样的生活,剧本中女性意识在大妈、秀禾、宛晴等女性身上的闪耀,是剧本试图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为那些正在边缘化的女性群体寻找一条自我拯救的道路。

    参考文献:

    [1]百度网址.https://baike.so.com/doc/5402083-5639769.html

    [2]https://baike.so.com/doc/5401174-5638785.html

    [3][7][8] http://tieba.baidu.com/p/1625583010

    [4][6]孫萌.觉醒与共谋—谈电视剧《橘子红了》中的女性形象[J].中国传播论坛,2002.

    [5][法]西蒙娜·德·波伏娃.女性的秘密[M].晓宜,张亚莉译.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88,217.

    [9]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825.

    [10]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521.

    [11][12][13]http://www.ddshu.net/html/3804/index.html

    [14]吴童.美在女性视界——西方女性文学形象及作家作品研究[M].成都: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2010,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