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宣传应有“传播维度”概念

    赵跃飞

    6月9日是“国际档案日”。在这天,及其前后数天里,有幸看到大量的档案宣传展览及报道。说实话,全世界档案工作者能在同一天“集束”传播档案文化、展示馆藏资源魅力、推介档案服务内涵,这还是能够让业内人士产生强烈归属感的——有一种联手打造档案文化品牌的职业归属感。

    仔细分析,同样是档案宣传,传播的维度其实是不同的。比如举办讲座,就有“普及版”与“专业版”之别。普及版的讲座,传播维度是横向的,是针对公众宣传,要求选题和方式都要置于“有教无类、乐学致远”的宽幅面平台上,对公众要有吸引力,内容要通俗易懂、浅白有趣。而专业版的讲座,传播维度是纵向的,主要是针对业内人士传播,承担着开阔眼界、传道解惑的功能,选题内容要侧重专业深度和实用性。当然也有二者兼顾的,像阎崇年先生在“百家讲坛”做的《清十二帝》、上海东方大讲堂组织的以档案史料为背景的历史讲座等,属于内外通吃,对内对外皆有很大的吸引力。

    同样是档案展览,也存在“传播维度”问题。比如街头展览,是典型的背靠档案面向公众的横向传播,目的是吸引“门外汉”对档案文化产生兴趣,从而产生对档案馆门内的“窥视”欲望,进而达到普及档案知识、增强社会档案意识的效果。要是档案展览是办给业内人士看的,干嘛烈日炎炎搬到街头呢?可是,看看街头展板的内容,我发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就是展板上的图片,约一半内容是领导视察档案局(馆)的照片,有主管领导视察、分管领导视察、人大领导视察、政协领导视察、上级业务部门领导视察、外面同行领导参观……仿佛这地方门庭若市,领导排着长队以示重视。问题是,从“局外人”的视角看,领导视察你们单位和你们的工作,跟我有多大关系呢?对于一个只想尝尝炒鸡蛋的人来说,他会对“上月一位副村主任亲切接见老母鸡”的事情感兴趣吗?

    人,大多是有职业身份的。对自己职业身份之外的行业,大都是“门外汉”。门外汉有门外汉的视角,比如作为档案工作者,你在街头看到博物馆或者图书馆的宣传展板会是什么反应?你关心的内容大抵是这样的:1. 你有什么样的藏品吸引我?2.我进去浏览、阅读需要什么样的手续?我能得到什么样的服务?3.开放时间是什么?馆址在哪儿?等等。恐怕你再有闲心,也不会去关心一个你根本就不认识的领导去博物馆视察工作从而让全馆职工如沐春风的隔夜饭“新闻”。

    我还看到许多地方把档案法律法规汇集成厚厚的册子,在街头散发。对于普通公民来说,他有多大定力、耐力和好奇心才能翻完一本全然陌生的几十万字的法律条文汇编啊!他关注的点可能非常有限,比如档案法律法规赋予公民哪些权利?与其发给他一本厚书,真不如把利用者的权利单独摘出来,附上开放时间、馆址、接待电话等内容赠予大家。

    既然是宣传,必然涉及宣传对象,涉及受众心理等问题。这就是毛泽东说的:“做宣传工作的人,对于自己的宣传对象没有调查,没有研究,没有分析,乱讲一顿,是万万不行的。”1938年1月,八路军留守处要在延安城墙上书写十几条大标语,这个任务由当时还是毛头后生的钟灵同志来完成。1942年2月28日毛泽东在延安干部会上发表著名讲演《反对党八股》,在谈到党八股的第三条罪状“无的放矢,不看对象”时,他说:“早几年,在延安城墙上,曾经看见过这样一个标语:‘工人农民联合起来争取抗日胜利。这个标语的意思并不坏,可是那工人的工字第二笔不是写的一直,而是转了两个弯子,写成了‘—ㄣ—字。人字呢?在右边一笔加了三撇,写成了‘[人彡]字。这位同志是古代文人学士的学生是无疑的了,可是他却要写在抗日时期延安这地方的墙壁上,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大概他的意思也是发誓不要老百姓看,否则就很难得到解释。共产党员如果真想做宣传,就要看对象,就要想一想自己的文章、演说、谈话、写字是给什么人看、给什么人听的,否则就等于下决心不要人看,不要人听。”

    30年前,正在编纂《太行党史资料汇编》的一位老领导问我:“你知道白晋线吗?”我答:“知道,是民国时期晋东南的一条铁路。”她说:“白晋线的起止点是哪儿?”我想半天,答:“不知道。好像晋是晋城,白不知道是何地。”她说:“没别的意思,我就想看看史料里出现的这个名词需要不需要作注释。”后来我慢慢明白了她的用意,她认为像《太行党史资料汇编》这样的档案史料丛书,读者一般是地方史志从业者,考虑到一部分读者入行不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所以正好拿我的“半瓶子”水准做了参照。现在想想,从受众角度去考虑传播人群和传播效果,应该是档案文化传播的基本常识和基本要求。它考验的不是档案工作者的职业理论修养有多完备,而是我们的工作作风是否还保留一点应有的严谨。

    诚然,档案宣传需要声势,需要规模,需要场面,但更需要内涵,更需要针对性,更需要有效性。

    (作者單位:山西省档案馆编研部 来稿日期:2019-0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