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树》中超现实主义电影美学探析

    闵敏

    据美国著名电影类杂志《电影评论》在21世纪第1个10年所公布的电影榜单中,《生命之树》一片毫无争议地问鼎榜首。该片的创制技法有着与《成长教育》等片的异曲同工之妙,均以现实主义为根基,建构起了更切近真实、返朴归真、忽略理性的超现实主义表达,影片中下意识与无意识的视觉语言有着内容与形式、结构与抽象、主旨与意象等方面近乎完美的电影美学表达。

    一、 诗意现实主义美学启示

    (一)喜剧诗意美学启示

    《生命之树》中的大量精彩视觉呈现为影片赋予了浓烈如醇酒般的诗意化表达。该片中的超现实主义亦与其他影视艺术作品中的超现实主义表达一样,有着经由现实主义作为最佳切入点与突破口的特质。影片开篇即充满了和谐、美满、欢乐的现实主义表达,不由得令观众心生向往;无尽欢乐的群像呈现了一种如同交响诗般的艺术化氛围,每一个镜头都如同一幅优美的画卷,画卷上的每一句哲言睿语更如一句句绝美的诗行,只要你曾经拥有过童年,就会被这样的诗意唯美所打动,就会因这样的视觉共鸣而动容。该片以视觉呈现作为主要表达方式,透过弱化角色强化景致的技法,在令观众心情愉悦的同时,更将视觉呈现营造得如梦似幻。镜头之眼所捕捉的,到处都是美好的景致、情绪、瞬间;而这一切都来源于该片画面直入眼帘的第一观感,换言之,来源于该片诗意化的画面建构的呈现,包括色彩、色调、构图、调度等视觉要素及其诗意化的美学表达。

    (二)悲剧细腻美学启示

    影片开篇的视觉语言有着如同诗篇一样的现实主义基质。无论是欢乐的场景氛围表达,还是悲伤的气氛营造,都在诗样唯美的背景下表达着天人之间的唯美对话。欢乐时光中的天、地、人和谐快乐,悲伤时光中的天地低昂日月晦暗等,都能够借以恢弘出创制者以视觉语言创制所表现出来的意境之美;而衔接这种诗意现实主义之美的则是超现实主义视觉的悲剧表达。该片的创制者以激流狂瀑与血色落日之美等多重意象化表达象征着接踵而来的不幸噩运。该片中的悲剧表达更细腻地展显了视觉语言表达的微妙之处,同时,以这种微妙的视觉语言表达引领着观众进入了超现实主义的境界。电影中的美无处不在,宏大的时空场景能够使得影视映像中容纳进更多的意象化内容。例如,男主角独自一人伫立于林中的远景,即以其深远幽暗而颇具深意;男主角的踽踽独行,走向茫茫未知以及随后的淡入淡出等,瞬间糊了浓重的现实主义与炫彩变幻的超現实主义之间的距离。令观众恍然醒悟,原来不止欢乐的场景氛围能够令人不由自主地离开现实,悲伤抑郁的心灵创痛亦能够令人有着更强烈的祈盼,希冀着主动离开现实。

    (三)命运抉择矛盾美学启示

    《生命之树》不仅以喜剧的前调赋予了观众天堂般喜乐祥和的视觉表达,而且亦以悲剧的中调赋予了观众食髓知味,唯超现实主义方能解脱的视觉表达。这种喜悲二元对立的转换令观众不得不追随着片中的父母角色同喜共悲,同时,影片更以严肃的态度讨论了人类的两条传统生命之路,要么顺从天性随性而为,要么风度高雅严于律己——这种严格的归类实际上并不符合绝大多数观众的实际情况,因为,更多的观众可能选择的是一种中间道路,游离于二者之间。该片恰以这种命运的既矛盾又艰难的抉择暂时地为喜剧与悲剧进行了收束。片中以视觉语言所表达的燃烛寄怀的简约超现实主义,向上仰望的现实主义以及玻璃屋中的超现实主义等,在命运矛盾的艰难抉择下,巧妙地以创制之手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交错式的美学表达;而随着手臂的视角旋转以及办公室中的无人机视觉的推进升腾等,则以超现实主义表达而为片中前调的现实主义注入了充满诗意回归表达的充盈,从而将该片由一部普通的剧情叙事作品跃迁升格为一部超现实主义表达的杰作。[1]

    二、 超现实主义的美学抽象视觉呈现

    (一)下意识与无意识启示

    影片中的悲喜交集为更进一步地切入到深层次的心理表达提供了全方位的具象化基础、基质、基调的三重准备。片中树的场景非常普遍,最初的人与树的场景关系仅仅只是场景与角色的关系表达,而后期所频频出现的树的场景,则已经由单纯的场景表达超现实化为一种容器的象征性表达,为置身于其中的角色提供了象征着下意识与无意识的表达。实际上,这也恰恰是该片为评论界与学界所广泛诟病的重景轻人与重自然轻造物的原因之一;然而评论者们在审视影片的过程中忽略了超现实主义深层理论中柏格森的下意识性与弗洛伊德的无意识性;而这二者才是超现实主义切入抽象的关键所在。该片与其他超现实义主电影相较,较少充斥着荒诞怪异和虚无缥缈的镜头,反而内置了许多基于现实主义的实相、实景、实意。这种颇具难度的高超技法为该片的超现实主义奠定了现实本位的表达基础。

    (二)三重解构启示

    《生命之树》一片视觉表现十分出色,尤其是在视觉光影的运用方面可谓尽得光影艺术化创制之妙,足以成为影史上光影创制的教科书级范本。从超现实主义技法而言,该片在光影的依托之下将拍摄对象衬托得无比轻灵、圣洁、晶莹,在美如油画与山水画融合的背景映衬之下,更是形成了视觉的超凡表达。而从参照系的层面而言,该片忽略理性化的超现实主义开放性,非但未影响其同构于影视艺术作品中的超现实主义,反而为其超现实主义本位提供了强有力的象征性表达支撑,并且更以其植根于现实主义的超现实主义表达令观众能够留下更深刻的超现实主义烙印。这种超现实主义表达非常成功且极具美学价值,更难能可贵的是,该片由超现实主义进阶为奇幻式的表达,创制者由此表达出了形而上的抽象之美。并且,以这种形而上抽象,由下意识性与无意识过渡而来一种无关严格逻辑,无关有序记忆,无关现实基质的直达心理的映像世界,并以其解构观念、解构本能、解构经验的三重解构建构出了更深层次视觉抽象的形而上表达。[2]

    (三)沉睡潜意识启示

    超现实主义的本质是一种倍受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影响的达达主义,换言之,超现实欲达致的是超理智的幻象臆境状态,而欲达致这种超理智状态的第一步就必然是无意识状态,唯有放弃所有心防方能在这种无意识的状态下摆脱掉世相中的一切束缚,方能更清晰地看清影视映像背后的超越现实的抽象。影视艺术创制的最高境界就是在渗透与沉浸的铺垫过程中令观众快速达到如痴如醉的主动放弃逻辑抵抗,放弃有序经验,放弃记忆为基础的现实实相,而快速进入到人类深层心理主导的视觉直通意识的潜意识状态。沉睡般的潜意识状态与人类睡眠中梦境状态的体验有着相似性,而这也是人们通常将影视艺术创制称为织梦与造梦过程的原因;同时,该片中的超现实主义用意旨在深刻触及人类更深层次的心理抽象表达,而这也恰恰是学界形象生动地将超现实主义形容为处于沉睡状态的潜意识的根本原因所在。[3]

    三、 超现实主义的视觉意象启示

    (一)意象审美启示

    影片中的视觉表象与视觉抽象表达均遵循着生成意象的法则,那就是开宗明义的宗教意象表达,换言之,该片在探讨生命与信仰的全过程中都不离宗教意象的介引,這种宗教意象介引启示着观众,原来超现实主义的幻想不止产生于影视艺术作品中的视觉映像,而且亦潜移默化融会贯通地产生于深层的内心世界之中;自然物象、角色表象、抽象意象,三者有机且深度地融合在一起,从而为视觉传达带来了更具情感意蕴的表达。创制者透过意境之美与抽象之美,所不断传达的意象之美,在一步步进阶过程中,不断地实现着由视觉表象美而意境美,由意境美而崇高美的次第表达;而美学效果也在一步步传达的过程中得到了不断增强,为观众呈现出了一幅幅唯美的视觉盛宴和沉浸移情的视觉欣赏体验。在此基础之上,影片方能得以重构并映现出一片观念皈依本能、经验依附梦境、无意识与下意识收敛于潜意识的意象层面的基于深层心理驱策的形象世界,从而在本能、梦境和潜意识下深度融合出超越现实,却反而更加切近的真实、在场式的情境,而这才是超现实主义视觉呈现表达与视觉意象传达的最高境界。[4]

    (二)超现实视觉意象核心

    《生命之树》中,在开篇、关键转场、结尾等处多次出现的火光幻象以宗教式的仪式性光影,为该片平添了形而上的意象化表达。在此基础之上,该片由这种火光意象迤丽建构起了顺理成章的,植根于宗教意象之上的更恢弘的宇宙生成意象。喷涌的火山熔岩、湃澎的汹涌河川,容天纳地的深谷等均形成了一种磅礴雄浑的与宗教意象相映成趣的线性化生命的意象化表达,这种触及自然与人类的更为切近人类本身的意象化表达恰恰为宗教等意象安放了基于底层意象的视觉平衡,由此更进一步牵系起了人间爱恨苦乐以及舐犊情深的情怀表达,而这才是该片中视觉表达的意象核心。可见,底层叙事才是电影的真正极致唯美之所在,触及草根阶层的无上温情将人类底层叙事中的浮云往事透过超现实主义光影映现于现实主义式的表达之中;电影中所深度蕴涵着的底层民间政治学更是为世界底层普罗大众提供了彻底获得解脱的预示,并且,以这种释然表达的意象核心而为该片建构起了更加空灵的超现实主义的意象。

    (三)灵魂救赎启示

    影片的超现实视觉传达有着层级递进的次第,透过不断形而上的视觉传达,在引领观众进入超现实的惯用哲理化影视映像的技法下,将极具哲理的睿言警语有机且深度地融合于意象表达之中,令观众恍然猛醒提升意象化表达的视觉效果同时,向观众施以哲理超越理性的规训铺垫。这种铺垫恰恰与这种超现实主义和现实主义的交错表达若合符节,共同为片中的超现实主义抽象提供了油然滑入的沉浸移情式表达。诚然,或许生命之树的超现实意义亦恰在于随性随缘的生命姿态吧。影片最后,杰克透过不同视角下的审视,终于在遍历了人生之后,对由形形色色生命所建构起来的生命之树有了全新的释然与理解,恰如开篇中《圣经·约伯记》所言:立大地根基时,君何存乎?其时,晨星讴歌,天地共呼。原来,生命之树,就是一种超越了轮回表达的生命救赎。[5]

    结语

    《生命之树》一片以其视觉语言的借由宗教统辖的一以贯之,而将观众带进了超现实主义视觉表达的幻境之中,同时,更以这种超现实主义表达而为观众带来了基于超现实主义视觉喜剧、悲剧等的形而上美学启示;并在由喜而悲,由悲而幻的表达过程中,透过复调式的深度融合而介引出了超现实主义视觉的下意识与无意识的视觉引申,并由此直达心理映像世界,试图唤醒观众已沉浸于其中的潜意识光影,最终获得一种推己及人自觉觉他的灵魂救赎。

    参考文献:

    [1]敬一兵.用艺术接近人的悠远之处——电影《生命之树》观感[J].创作与评论,2012(8):112-113.

    [2]秦玉.美国影片《生命之树》的女性主义表述[J].电影评介,2016(23):74-76.

    [3]李兆英.《生命之树》:对于生命的追问与思辩[J].电影评介,2015(19):38-40.

    [4]戴维·斯特里特,吉晓倩.天堂与韦科的岁月:泰伦斯·马利克的《生命之树》[J].世界电影,2012(2):150-156.

    [5]刘小磊.《生命之树》:叙事电影的反叙事化[J].艺术评论,2011(11):5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