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文化视角下吴越自然环境对越剧唱词的影响

    童欣婕

    摘要:尽管越剧已经成为了全国性的剧种,但不可否认的是,越剧作为地方性的剧种,是吴越地理区域内的一种文化表达形式。越剧的产生、发展与创新必然会受到程度不一、时期不一的来自吴越地域内的自然环境的影响。而唱词语言是越剧除了唱腔外区别于其他戏曲种类的重要因素之一,更是体现其地域性的一个主要方面。本文将从雅俗风格、骈散文体等越剧唱词语言的特征出发,探究吴越地域文化中的自然因素对其产生的影响,并追寻传统文化形式里所蕴含的深厚的吴越底蕴,以文学的方式对今天研究传统文化开辟思路,突破现代思维。

    关键词:吴越;地域文化;越剧;唱词

    中图分类号:J825文献标识码:A ? ? ? ?文章编号:1003-2177(2020)09-0021-03

    0引言

    语言自古以来就是区别地域的主要原因,迥异的方言将人分隔开来,地域相隔又使文化产生了流变与分化。戏曲产生于不同语言区,那么越剧基于吴越语言而形成的唱词宾白自然成为了其除唱腔、舞台外区别于其他戏曲种类的又一重要组成部分。从这一角度来说,越剧唱词所具有的雅俗交融、骈散结合等语言特点必然与吴越地域文化之间有着难以割裂的关系。

    地理环境决定论作为文学文本的一种历史根源性的研究方式,为越剧唱词特征的形成与发展提供了最追根溯源的理论依据。在越剧语言的文化内涵中,流淌着的是吴越文化的品性,越剧也就成为了吴越文化的独特载体。

    1吴越江南意象的选取

    地域文化中所包含的物质文化构成了文学直接描写的内容与对象,越剧语言富有吴越地域特征的缘由就是其唱词语言对吴越自然意象的选取。吴越之地山川秀美,古迹繁多,民间自“落地唱书”时期就有“即兴编词、见物唱物、见人唱人、见事唱事”[1]的传统,而众多意象中最为突出的就是江南的“水”以及由此衍生的桥、岸、楼、船等景观,这种对极富“水性”的江南意象的选取直接导致了唱词的诗意性。

    吴越文化是以长江下游为中心的区域文化,长江下游就是吴越文化的区域范围。这一区域,受季风气候影响,夏季潮湿,冬季少雨,并且由于地形的崎岖与地势的西高东低,长江由西向东而流,最终形成了河网密布、钟灵毓秀的独特的吴越区域。李渔曾说“才情者,人心之山水,山水者,天地之才情”,在他看来自然景观是山水之间最富才情之人。晚清刘申叔先生在《南北文学不同论》中亦提出:“大抵北方之地,土厚水深,民生其间,多尚实际。南方之土,水势汪洋,民生其际,多尚虚无。民尚实际,故所作之文,不外记事、析理二端。民尚虚无,故所作之文,或为言志、抒情之体。”[2]故而,水波荡漾的吴越地域能够孕育出具有柔软、灵动的“水”性文化。

    吴越之地的景象在白居易的笔下被生动地展开:“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这是吴越地域江南水乡的独特风光,的确,江南多水乡,吴越人多泽水而居,作为越剧之乡的绍兴嵊县就是江南典型的水乡。提起水乡,眼前就会浮现出潺潺的溪水、叮咚作响的小泉,以及在湖水边的斜风细柳、小桥人家。比起北方的景观,这样充满了“水”的吴越之地要柔和得多,“大凡江南有水的地方,因了水的氤氲,城市都会带些许的阴柔……中国最女性化的城市当然在江南水乡”[3]。栖居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吴越人,自然擅于选取江南独有的景观作为越剧语言中的意象,越剧也就在这样的过程中被赋予了精雅与诗意而以柔媚、婉转见长,足以领会曲水流觞的陶炼。

    如由何人改编的越剧《西厢记》的《惊艳》中,张生一出场就将吴越之地的旖旎风光铺展开来:

    张(白):她去了!(唱)月殿神仙归洞天,此地空余杨柳烟。门掩了梨花深院,粉墙儿高似青天。恨天不与人方便,怎禁得意马心猿。怎当她临去秋波那一转……今番是定把这透骨相思病儿缠[4]。

    选段以月、杨柳、梨花、粉墙等景物勾勒出了一幅吴越宅院深深的经典场景,预示着即将展现的一段江南才子佳人的爱情佳话。

    大多越剧都以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为戏剧题材,而辅以其他诸如突破封建思想、封闭黑暗现实等深刻主旨,因而越剧往往都在江南水乡风光之中铺展开来,除上述《西厢记》外,还有《红楼梦》《追鱼》等多部作品都体现出了这种特点。

    2细腻含蓄的情感表达

    越剧的唱词语言虽有通俗浅白、闻之易懂的特点,而其通过语言传达的情感却尽显含蓄内敛,因而越剧表現为雅俗交融,俗中见雅的风格:俚俗之间展现吴越之柔美,浅近之中体现山水之绮丽,粗白之下传达剧中人之神韵,通俗之外刻画水乡之内敛。

    吴越文化下的文学作品并不依赖语言直接袒露人物内心的感受与心情,越剧常使用修辞代替情感的直接表达。在《西厢记·赖简》一场,剧作者没有采取直抒胸臆的方式描写莺莺担心受怕的内心活动,而是运用了拟人、双关、对偶、映衬等修辞,并借一系列的动态之景衬出人物内心的慌乱。崔莺莺唱道:“我心慌踢损了牡丹芽,玉簪又抓住茶靡架。夜凉似水苔径滑,露珠湿透了凌波袜。我心猿意马难拴下,今夜如何发付他。嫩绿池塘藏睡鸦,淡黄杨柳隐栖鸦。良夜迢迢又幽静,一炷清香祷月华。”其中“嫩绿池塘藏睡鸦,淡黄杨柳隐栖鸦”一句的“藏”与“隐”更是将女儿家“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般的娇羞、含蓄巧妙地表现了出来。

    修辞手法是文学传达情感起伏的重要艺术方式,文体的精细同样也体现出了情绪表达的含蓄一面。越剧自“落地唱书”时期就以对仗的形式存在,到了越剧正式形成时,唱词内容逐渐丰富,建立了完整的戏曲结构,语言的骈散句式已经巧妙地被融入了越剧的宾白唱词内,形成了骈散交融这一突出特征,尤其在情节与情感高潮阶段,演员的情绪的高涨与低落都在骈散错落的句式中被突显出来,交相映衬,形成了越剧语言一大特征,与秦腔等直抒胸臆的唱词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且见越剧《春香传》第一场选段:

    春香:欲想拒绝这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