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碑档案

    刘治中++梅丽君++邵丹

    

    

    摘 要:《甘陵相尚府君之碑》东汉时期刻立,北魏时被断作墓门,仅存两段,民国十一年河南洛阳出土,现藏河南博物院。碑文不仅记载了碑主的历官事迹以及对他的赞美之词,而且书法卓著,为汉刻中上品、汉隶之典范,是研究汉代历史文化的珍贵文物及重要的档案资料。本文主要从此碑刻的流传经过、碑刻释文、书法特点等方面进行解读。

    关键词:东汉;碑刻;汉隶;档案

    东汉是碑刻文字开始及形成的重要阶段,隶书在东汉时期达到鼎盛。马衡在《凡将斋金石丛稿》中对碑刻的源流及形制进行了叙述:“碑用以刻辞,始于东汉之初而盛于恒、灵之际,观宋以来之所著录者可知亦。汉碑之制,首多有穿,穿之外或有晕者,乃墓碑施鹿卢之遗制。其初盖因墓所引棺之碑而利用之,以述德纪事于其上,其后相习成风,碑遂为刻辞而设。”[1]《甘陵相尚府君之碑》主体碑文中的汉隶书法是中国历代隶书的典范,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1 流传经过

    《甘陵相尚府君之碑》(图一),石质,东汉(25年~220年)刻立,原存地点不详,民国十一年(1922年)河南省洛阳市孟津县城北7.5公里的张羊村北魏皇室墓出土。该碑已被魏人劈作墓门用石,从碑额及穿中位置看,似被凿为三段,第一、二段用作墓中门楣和门槛,第三段遗失[2]。据《洛阳出土石刻时地记》于此详细记述:“汉甘陵相残碑,无年月。民国十一年(一九二二年)阴历十一月十四日,洛阳城北张羊村北岭出土,地在元诲、元怀墓东一里。原石折为四,殆六朝时不知珍惜,裂为墓门。此仅得其前二,他二片末见,字中有穿。偃师孙经武桓卿购得之。出土处并发现魏世陶器。石藏偃师县文管会。”[3]1997年调入河南博物院收藏。

    残石(有穿石),残高186、宽26、厚20厘米,额题篆书“甘陵相尚府君之碑”2行8字,其中“甘”字仅存下部,“府”字缺上部三分之一,应为“□故甘陵相尚□□府君之碑”12字。碑文残存6行。另一残石(无穿石),残高150、宽23、厚20厘米,存字5行,各行首字均缺。因碑残,姓氏已阙,据碑文记载可知碑主“□讳博,字季智,司空公子之少子。”[4]罗振玉《雪堂类稿·金石跋尾》跋是石有言:“文称为‘司空公之少子,桓灵以后,司空屡易,不能考为谁某矣。”王国维《观堂集林·别集》曾谓叹“碑中姓氏不具,又鲜事实,久之无以报命”。此墨本陶氏所跋:“以时代门阀考之,当仍为袁氏。惟正史皆不载,未由确定耳。”除记述历任官职和赞美之词外,并知其仕履,但未言其具体政绩,而姓氏终不可考。关于立碑年月,王国维《观堂集林》谓:“此谓额署甘陵相,其人必在东汉恒帝(刘志)建和元年(147年)清河国改为甘陵之后,而立碑又在其后,当在后汉末矣。”因考证不一,冠名混乱,又称为《汉甘陵相碑》《汉尚博碑》《汉甘陵相尚博碑》《汉袁博碑》《汉甘陵相袁博碑》《汉甘陵相袁府君之碑》等,本文定名以碑额可辨识残存字为准,故称《汉甘陵相尚府君之碑》为宜。[5]

    图一《甘陵相尚府君之碑》原碑及拓片

    2 碑刻释文

    残石(无穿石):□讳博,字季智,司空公之少子也。孝弟昭于内,忠□耀于外。聪叡广渊,兼览七/□。坟典素丘,河洛运度。该三五之籍,歇周孔之薁。常以易诗尚书授,训诲不倦。/□其食弗食,非其服弗服。群儒骏贤,朋徒自远。有韩魏之家,自视歁然。得士若/□,闻善若惊。思纯履劲,经德不回。学优则仕,历郡习坐,再辟。司隶公薨,拜郎中/□察,孝廉平□,悉以病去。司空辟。遭公夫人忧,服阕。司空司隶并举,贤良方正。/

    残石(有穿石):去官。辟大将军府。复登宪台,迁兖州刺史。疾谗□比周。愠频频之党,□唐虞之/道。于是操绳墨以弹邪枉,援规柜以分方员。饕餮改节,寇暴不作,封畿震骇,/每怀禹稷,恤民饥溺之思,不忘百姓之病也。征为尚书。肃恭国命,傅纳/以言。转拜仆射令。三辰明,王衡平,休征集,皇道著。拜钜鹿太守。施舍废/置,莫非厥宜。刑政不滥,绌掊,克采俊桀。犹仲尼之相鲁,悼公之入晋,斟酌仁/义,下不失边此以屡获□□之应。田畴有让畔之萌,商旅有不争之民。换甘陵……(文中/表示换行)

    3 书法特点

    汉代是中国书法艺术成型的重要阶段,隶书是汉代书法的最大成就。隶书随时代变化而逐渐改易,到了东汉,趋于定型并形成汉隶。特别是汉恒帝、灵帝时期,汉隶达到了艺术最高峰,此时期定型的汉隶字体在书法艺术上形成了独特的风格,用笔技巧也更为丰富。在笔法上,方圆兼用,藏锋、露锋诸法兼备;在笔画形态上,成熟的蚕头燕尾特点,提按顿挫,起笔收笔,波磔分明;在体势上,由纵势变为正方,又变为扁方横势;在结构上,中宫紧凑、左舒右展,呈左右对称的“八字形”,素有汉隶“八分”书的说法。[6]东汉立碑之风盛行,各种石刻碑、碣、颂的兴起,使文字刻石艺术达到了一个高峰期。汉隶的成就主要体现在碑刻中,代表作品有遒劲凝练的《史晨碑》、飘逸秀丽的《曹全碑》、厚重古朴的《张迁碑》等,[7]可谓一碑一奇。

    东汉《甘陵相尚府君之碑》,碑额用端庄高贵、方正整齐的篆书来写,而主题碑文则用易于辨认的汉隶,具有稳重秀逸、笔力遒劲、书法精整,骨力雄强的特点,历来有多家评赞。康有为见此碑后认为:“与中郎(蔡邕)同时,虽为中郎书亦可,近数十年所出汉碑此为冠。”罗振玉《雪堂类稿·笔记汇刊》谓:“书法至精劲,为汉刻中上品”。《雪堂类稿·金石跋尾》又谓:“碑字茂美隽逸,住进洛阳,曾摩揪其下,叹为妙所。”王国维《观堂集林·别集》评曰:“隶法健拔姿肆,已开北碑风气,不似黄初诸碑,尚有东京承平气象也。”[8]具体来看,《甘陵相尚府君之碑》主体碑文当中有一些非常精彩的例字。

    先看笔画例字(图二)。“分”字的两点画已为三角形,分别向左右两侧移动,气势夺人。“百”字的蚕头燕尾特征非常明显,但胜人处在于夸张到了极致,有汉简笔意,以下方的“日”部,形成强烈的反差对比。尤其是的“日”部中的横画,相对细小轻盈,这种对比度,非汉人而莫能为。“河”字的“可”部中横画的收笔,没有一个顺势而划过的动作,而是戛然而止,形成一个锐利的三角形,极为醒目。“弟”字的 “弓”笔画,行笔时有明显的回旋动作,幅度极大,改变了字形的重心,也调整了疏密关系。“转”字的“车”部,竖画拉长极其醒目,其中“田”部紧凑,营造出强烈的疏密关系。“饥”字的“食”部走笔,方切入纸,有一个明显的停挫动作。“撇”画收笔上扬,明显有楷化的痕迹,而且存在一个锐角,不求含蓄,而求显露,无疑是时代审美的变化,“几”部中行笔也有相当特点,饶有趣味。“为”字的撇笔最具夸张性,弯钩上翘,形如象鼻,但给人的感觉并不突兀,放纵有力,其一直送至笔端,乃是此笔极富创意特点之一。

    图二 笔画例字 图三 结字例字

    再看结字例字(图三)。结字多为正方、扁方,但也有出人意料的变化。“晋”字非常接近楷书笔画,其中的上半部已经变成了三角形。第二笔长横画伸出,有效地打破了绝对正方的平板,收笔略见上翘,相当有趣味性。“坐”字相比有异曲同工之妙,其中的两个“△”形成对比变化,正中求偏,偏中有正,出手不凡。“尚”字的上方左右两点画动态感十足,使得平正的字形极富动感,而字形框架两侧笔画极力收缩,有效的改变了字形重心,而“口”部稳稳拖住整个字形,安若泰山,静中有动,动静相宜,技法高超。“朋”字取章草之意,以斜取势,但斜而不倒,危而之中见正气,在全篇中取到了调节全篇节奏的作用。“则”字的精妙处在于疏密关系处理,左右两部分尽得分合离合之妙,形散而神不散。

    4 结语

    河南是文物大省,同时也是保存石刻文物最多的省份,但河南汉碑仅存10余块,可谓寥若晨星。如《张景碑》、《韩仁铭碑》、《尹宙碑》以及河南博物院收藏的《袁安碑》、《甘陵相尚府君之碑》、《熹平石经残石》等碑刻文物皆为历代共识的名碑。它们不仅记载了历史人物、重大历史事件等,而且塑造精神、传承书艺,以后各代的碑刻颂辞、纪事等相习成俗,保留了许多名家手迹,各种书体异彩纷呈,为金石学家、书法家所推崇。

    参考文献:

    [1]马衡.凡将斋金石丛稿[M].北京:中华书局,1977:69.

    [2]汤淑君.河南碑刻叙录(续)——甘陵相尚书□府君之碑 [J].中原文物,1992(1):121.

    [3]郭培育,郭培智.洛阳出土石刻时地记 [M]. 郑州:大象出版社,2005:4.

    [4]谭淑琴.琬琰流芳:河南博物院藏碑志集粹 [M]. 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5:27.

    [5][8]赵金昭,董延寿.洛阳书法新论 [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7:26-27.

    [6]陆云达.中国美术简史[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4:53-55.

    [7]李天民.书法知识与欣赏[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2:35.

    (作者单位:河南博物院 来稿日期:2016-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