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信使

    任铁石

    

    

    

    立春过去一个月了，沈阳漫长的冬季依然没有松动的迹象。而此时，北回归线上早已春色满园。

    春天是温带专属的季节。沈阳的春天来得迟，去得早;沈陽的春天是北半球春天的裙角。稍不留神，你就会在大风漫卷中错过那白驹过隙、惊鸿一瞥。

    中国的春天自云桂粤闽台一线出发，次第向北展开，最终到达漠河。这场浩大的行动，需要耗时百天，跨越30个纬度，行程3300多公里，平均每天推进30多公里。

    如此算来，沈阳的春天，要比岭南晚上两个月。而春天在这儿只能匆匆驻足40多天。在此期间，春天的信使，会一次次提醒你，别和春天擦肩而过。

    先是在3月的尾巴，暖气停供。虽说料峭的春寒不再那么坚固，此时此刻，仍是最难将息。向阳的土坡，残雪开始消融，泥土因而变得松软。浑河、蒲河上的冰面，表层变得润泽，阳光在上面晕开。

    接下来，小区里、公园里，稀疏衰败的枯草中间，针尖儿似的嫩芽星星点点露出头。而榆杨槐柳的枝条也还了魂，在轻风中变得柔顺。偶尔还能看到小蚂蚁出来打探消息，哆哆嗦嗦地在地面挪动。

    很快，就有迎春、桃花、杏花，舒展开放，争做东风第一枝。这也成就了朋友圈晒图的一场盛事。与此同时，树木的嫩芽嫩叶，开始在枝头招摇。空气的味道也似乎带上丝丝甜味儿。

    头刀韭菜在清明前后上市，和小海鲜、鸡蛋同炒，或者包馅，是不可错过的当令美味。“夜雨剪春韭”一句，时隔1300年，春韭的鲜嫩，以及在雨夜“剪”韭菜时的生气勃勃、满心喜悦，依然跃然纸上。

    沈阳舌尖上的春天，野菜也必须拥有自己的姓名。冬季漫长，缸里的酸菜、地窖里的大白菜和胡萝卜，是东北人早年补充维生素为数不多的选项。苣荬菜、小根蒜、芨芨菜和婆婆丁——当它们在4月冒出尖来，就能明白东北人为什么那么欣喜、渴求。如今的绿叶菜，在冬天不再是稀罕物。当技术克服了冬季吃菜难题后，挖野菜的文化意义和生理需求，已经消解殆尽。现在挖野菜，除了消遣，更多的是为了解馋——香喷喷的鸡蛋酱，配上略带苦味的野菜，也是沈阳之春的标配。

    到了4月底5月初，笨重的冬装越来越少，貂儿也郑重入柜休息。归来的燕子衔泥筑巢、婉转呢喃。满树繁花开了又败，春天就算又一度离去了。

    这里的春天年年相似，却和东、西、南方的春天是截然不同的。我们应当明白，生于斯长于斯，自身的优势和局限离不开这方水土的滋润熏染。

    随着年龄的增长，春天的消息我几乎视而不见了。然而，日子就在这些细枝末节里，单程流逝。亲朋好友就像天上的流云，聚了又散。今年，春天的信使来敲门，我定会留意。珍惜时光，珍惜身边人，借惜春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