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玉明五祖拳的文化传播

    摘要:以大浯塘村田野调查为基础,结合族谱和拳谱文献与口述资料,解读了五祖拳创始人的文化传播。蔡玉明通过建立群众基础,融入社会生活,实现五祖拳的社会化;赢得泉州武林的承认,实现五祖拳的本地化;借助社会网络和专业空间,以及传播对象的精英化和大众化,推动五祖拳在泉州的发展。

    关键词:民族传统体育;五祖拳;文化传播;蔡玉明

    中图分类号:G852.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7116(2009)04-0097-03

    Cultural communication of Wuzu Boxing created by CAI Yu-ming

    WENG Xin-hui

    (Department of Physical Educalion,Jimei University,Xiamen 361021,China)

    Abstract: Based on field investigation at Dawutang village coupled with clan pedigree and boxing history literature and dictated information, the author interpreted cultural communication conducted by the creator of Wuzu Boxing. CAI Yu-ming realized the socialization of Wuzu Boxing by establishing a mass foundation and blending Wuzu Boxing into social life; he was recognized by the boxing community in Quanzhou, and realized the localization of Wuzu Boxing; he had boosted the development of Wuzu Boxing in Quanzhou by utilizing social networks and professional spaces, as well as by setting the subject of communication to elites and masses.

    Key words: national traditional sport;Wuzu Boxing;Wuzu Boxing;cultural communication;CAI Yu-ming

    南少林五祖拳(简称“五祖拳”),是19世纪中叶福建省闽南人蔡玉明(1853~1910年)所创[1],后经历代传人推广,盛行于福建闽南地区(漳、厦、泉)及东南亚一带[2],1986年被全国武术挖掘整理工作确认为福建8大传统拳术之一[3];并于1990年成立五祖拳国际联谊总会,流传于29个国家和地区(2006年),是中国武术发展最好的拳种之一。

    蔡玉明自幼随安徽省“凤阳婆”和山东省“鹤(河)阳师”先后游学达20年,于29岁返回故乡。其“兼通五祖拳法(白鹤手、齐天指、太祖足、达尊身、罗汉步)[4]”的武术技能,是如何得到泉州武林的认同和推广的?

    1五祖拳的社会生存

    1.1平息两社纷争,建立五祖拳生存的群众基础

    清末,闽南地区在清政府的封建统治下,形成了以“反清”和“拥清”的两股社会势力(在晋江地区叫做“内外股”,在龙溪地区叫做“包齐派”等),经常发生“村对村”、“社对社”、“宗族对宗族”的“社拼”、“封建械斗”。大浯塘村的蔡厝与邻村梧垵村邦尾社,虽皆为蔡姓,但渊源不同,也参加了不同的“内外股”帮派;大浯塘村蔡厝的蔡氏是属“青阳衍派”,而梧垵村邦尾社的蔡氏是“济阳衍派”。两社隔着一条“梧垵溪”[5],小溪岸南是大浯塘村的蔡厝,岸北是梧垵村邦尾社。岸北有大浯塘村蔡厝的地瓜园,为了监管这些农田,大浯塘村蔡氏在北岸修建一座3层高的“枪楼(土楼)”,有二十多家住户,故又名“土楼村”。

    蔡玉明从小外出学艺,重返故乡时,村民们并不知晓他的经历和身藏的武艺,但很快一场发生在两个蔡氏村庄之间的纷争给了他展露武艺和社会阅历的机会。那天,梧垵村蔡姓村民们手持农具、兵器,血性怒发地向土楼村围攻了过来,而土楼村的蔡氏村民也一面严阵以待,一面从枪楼上向大浯塘村发出了险情讯号。危急之下,蔡玉明一马当先从大浯塘村赶了过来,随地捡起一把齐眉棍,冲到阵中,使出了五祖拳的“流浪槌”棍法,左挑右拨,接连挑开了数支兵器,震慑了众人。最后,蔡玉明还对大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对双方进行调解。

    根据大浯塘村村庄老一辈介绍,平息械斗后,经了解事由,原来是梧垵村邦尾社蔡氏感到日常生活受到大浯塘村蔡厝建在“梧垵溪”邦尾社北岸边“枪楼”的威胁,要求拆除,而大浯塘村蔡氏坚决不同意,两方一时争执起来,于是蔡玉明就提出了将这座“枪楼”归他居住,并以“封闭底楼大门、改由二楼进出”的提案,得到了双方的认可,从而,既保住了强势一方的面子,又平息了蔡氏两社村民的纠纷。其“二楼进出”不仅限制了一般村民的进入,以及由此造成的对梧垵村邦尾社蔡氏村民的“视觉压迫”,而且也一展其身藏之武艺,上下楼全凭其一身轻功纵跃。据说,当时经常进出枪楼的除蔡玉明之外还有其徒翁朝言、魏隐南等。蔡玉明因此取得了村民的信任,为五祖拳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社会基础。

    1.2公开比武,赢得泉州武林的承认

    戴国斌[6]认为,比武不单单是武术界的事情,还是一个具有社会影响力的社会事件。蔡玉明公开比武的社会性,除了亮相泉州武林、赢得泉州武林的承认之外,还有“比武收徒”之效,以这些带艺拜师的名人效应扩大五祖拳的社会宣传。对蔡玉明而言,“比武收徒”还可缩短人才培养的周期,缓解五祖拳传播初期人才培养机制不成熟的压力。

    根据大浯塘村蔡厝青阳蔡氏族谱的记载:“诒河,字玉明以光绪丙戌年科蒙提督学院陈、岁试取进晋江县学第十三名,官名谦。”而其大弟子翁朝言(1868~1957年)则取得了第2名武秀才。根据大浯塘村村庄及家族传说,弟子翁朝言(18岁)科场扬名后,泉州知府聘请蔡玉明到泉州知府衙门任武术教头。一边教习知府的二位公子,一边在“圣公会(圣公会为清代科举举子在未取得官位时聚集会馆,也是退职告老还乡官员的聚集之所)”开馆教徒。

    在担任知府教头后,蔡玉明首先通过比武收服了当时闻名闽南的“温陵五虎之一”的“翻天豹”——魏隐南(1864~1917年)和“温陵五虎之首”的“通城虎”——林九如(1862~1927年)为徒。至今大浯塘村村庄还流传着“林九如挑战府衙教头蔡玉明,技不如人甘拜下风的故事”。林九如与魏隐南,在泉州武林素有“狗(九)手豹脚”美誉,将他们收入门下也就象征着赢得了泉州武林。

    2五祖拳的社会发展

    2.1融入社会生活,实现五祖拳社会化

    一方面,在村社里利用大浯塘村翁氏祖传“刣狮阵”,传播五祖拳之艺,增强村社的凝聚力。大浯塘村翁氏是个有着崇文善武传统的武术之乡,在清代闽南封建械斗中是“内股”的核心组织之一。在平息两个蔡氏村庄纷争后,经村庄翁族长老商议,蔡玉明应邀重振“大浯塘村”翁氏“五中,下水门”祖传的“刣狮阵”。蔡玉明的方法:一是在“刣狮阵”尚保留的8套“刣狮”套路基础上,辅助传授“太祖拳”,以充武术之实;二是提出“练拳头顾自己、练狮阵顾社稷”的新思想,将乡里村民原先备战械斗的狭隘的练功活动,升华为强种保国的高尚的武术行为;三是经常组织“刣狮阵”到闽南一带“六桂堂(翁、汪、洪、方、江、龚6姓同宗的堂号,在闽南、东南亚及世界各地都有其宗亲组织。)”宗亲的村庄进行表演活动,利用宗亲的人脉扩大“大浯塘村”翁氏“刣狮阵”在闽南地区的影响力,在晋江一带至今仍然享有“青狮白眉,单支旗”盛誉(即“狮王”称号)。1983年7月对翁奕水先生的访谈中,翁奕水认为蔡玉明也因此被后人奉为“大浯塘村”翁氏祖传“刣狮阵”的第4位祖师。对此,不仅“刣狮阵”拳谱有此记载,而且翁氏祠堂的“刣狮阵”神位也将蔡玉明作为祖师供奉。

    另一方面,倡导与实施“武医兼备”,在医治民众病痛过程中,扩大蔡玉明及五祖拳的社会影响,巩固蔡玉明及五祖拳的群众基础。“术德并重,武医兼备”是蔡玉明五祖拳的传播思想,在他看来,“学法学艺一气成,修身守性谦为本”。“医”除了提高武术人的生存技能之外,还是武术人深化武术理解的手段,也是扩大武术影响的途径。如在蔡玉明的支持下,其大弟子翁朝言积极参加“同盟会”支持辛亥革命,并曾得到孙中山先生“松筠堂”(翁家的堂号,后成为正骨疯伤药酒的商号)、及“赠医送药”、“弘扬太祖拳”等题词,提升了五祖拳的声誉。

    2.2融入武林,实现五祖拳本地化

    五祖拳早期传播时,蔡玉明自称所授为太祖拳,蔡玉明早期学生翁朝言、林九如等也以“太祖拳”自称,如1906年孙中山给翁朝言的题字是“弘扬太祖拳”等。此后1918年尤祝三才在《中华柔术大全》中著“拳有五祖”,以及“少林鹤阳门”、“少林玉明派”等对五祖拳进行阐释,以区分蔡玉明之拳不同于太祖拳。

    在文化人类学家看来,文化传播也是文化借用的过程,在借用过程实现了文化的变迁;林顿认为,文化的借用占所有文化内容的90%;马林诺夫斯基认为,借用其他文化创新形式一样具有创造性[7]。蔡玉明借“太祖拳”之名传播五祖拳,除吸取太祖拳创新五祖拳之外,还有降低与当地流行拳种的敌对性,迎合练武者心理,缓解“挟艺入门”弟子背叛门户“负罪感”之效。当然,除了上述减少传播初期不必要的麻烦,借太祖拳之名传播五祖拳,也是五祖拳处于初创阶段、尚未形成自己拳理和拳法系统的反映。

    3五祖拳发展的社会网络

    3.1利用酱油店网络,传播五祖拳

    根据龙海县角美食品厂蔡玉明祖师的宗亲蔡师傅(1982年)口述,清朝年间,大浯塘村翁、蔡俩氏人几乎垄断了当时闽南地区一带的酱油店行业,成为早期中国连锁店的经营模式。如大浯塘村蔡氏的“连锁店”就有泉州“怡泰”、安海“怡春”、 石狮“怡星”、厦门“怡记”、漳州(北桥/天宝)“怡丰”、“怡盛”等等,而翁氏的店铺就更多了。这是传播五祖拳的自然人际网络,蔡玉明也经常活动于闽南各地醤油工场,在酱油厂员工中传播五祖拳。

    如根据翁金主(1913~1993年)介绍:他从小好武,一面在厦门翁泉成酱油厂当学徒,一面还到厦门港太平桥街金振顺酱油厂练功。还有杨捷玉(1877~1936年)原名合仔,原为船夫(摆渡、舟代公),所以后来也称其为“合舟代”或尊称为:“合伯”,早期是翁朝言的门人,在太平桥街“金振顺酱油厂”当伙计,后经翁朝言推荐拜蔡玉明为师,成为蔡玉明的两个关门弟子之一。1986年,太平桥街原“金振顺酱油厂”拆毁时,笔者还在废墟中找到了两个石勇,由厦门市图书馆杨水龙帮助搬运到厦门港料船头16号。当时,据一位蔡氏女员工介绍:厂里石勇有120磅,180磅,200磅3个规格;20世纪50年代公私合营前,员工的练武气氛很浓,她当年就能站马步提那个小石勇(120磅)40来次,练腿功及上卦力。这些石锁、石勇除了平常用来练武、练力外,在生产季节时还可用来作压渍酱菜用。

    3.2开馆授徒专职传播五祖拳

    1886年左右,蔡玉明在“圣公馆”授拳,他充分利用“圣公馆”空间的社会性,培养了像尤祝三(武举人,1918年著有《中华柔术大全》等书)、张云章(秀才,菲华文学校校长)这样的文武秀才。此外,在智收“通城虎”林九如之后,蔡玉明又在鲤城奎章巷内开设“龙会馆”;一馆一般为12人,一期3个月,其代表弟子有李九史等[8]。面向庶民百姓,推进五祖拳的大众化,也培养了三教九流的武术人。五祖拳流派中的名师有爽师、居师、养师、合舟代师等。爽师为油条小贩、居师为柴梳匠、养师为鸡贩、合舟代为渔夫。五祖拳名人还有厨子(江子霖),石匠(尤俊岸),木偶戏人(林九如)者,皆为封建士大夫视为“下九流”之卑贱之人[9];另有“钻天鹞”陈魁、“凤尾手”何海师、“青阳市”鸿钩师、“落地金蚊狐狸”的柯彩云师等。五祖拳传播对象的精英化和大众化,也使五祖拳传播阵地由农村向城市的转移;五祖拳的城市化不仅是五祖拳的传播空间的扩大,也是五祖拳社会影响力的扩大。桃李满天下的蔡玉明,在晚年也享有“满路香”之誉,不仅弟子众多,而且富商争相以能邀请蔡玉明到家中来教馆为荣。

    作为自幼游学他乡,青年艺成返乡的蔡玉明,通过建立群众基础,融入社会生活,实现五祖拳的社会化;通过赢得泉州武林的承认,实现五祖拳的地方化;并借助社会网络和专业空间,以及传播对象的精英化和大众化,推动五祖拳在泉州的发展。可见,武术的传播并不完全是武术技术系统是否完善的问题,很大程度上倒是取决于传播者融入当地社会、当地武术社会的程度[10]。蔡玉明五祖拳文化传播的经验,对于中国武术的发展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参考文献:

    [1] 翁信辉,文木. 五祖拳拳名考——论“南少林五祖拳”名称及其实质[J]. 体育科学研究,2007,11(2):28-31.

    [2] 福建省地方志编篡委员会. 福建省志——体育志[M]. 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3:7-9.

    [3] 邱丕相. 武术理论基础[M]. 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1997:30.

    [4] 尤凤标. 中华柔术大全[M]. 厦门:华洋印务书馆,1918.

    [5] 晋江市地方志编篡委员会. 晋江市志(上):梧垵溪[M]. 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4:70.

    [6] 戴国斌. 武术的文化研究[D]. 上海:上海体育学院,2005:108.

    [7] 马广海. 文化人类学[M]. 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3:400.

    [8] 周焜民. 五祖门研究[M]. 北京:紫禁城出版社,1998:46.

    [9] 曾谋尧. 儒侠春秋[M]. 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4:366.

    [10] 秦子来,王林. 影响武术跨文化传播的障碍[J]. 体育学刊,2008,15(4):96-100.

    [编辑:谭广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