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思

【编者按】 张信思,男,1940年生,广东河源人。毕业于北京林业大学,本科学历。曾任南宁市建委城建科工程师、深圳市城市管理研究所副所长、深圳市人民公园、荔枝公园管理处主任。退休后曾任广东省风景园林协会副会长、深圳市风景园林协会副秘书长、秘书长、副会长兼技术委员会主任、专家顾问组成员、《都市园林》主编;是广东园林学会首批终身成就奖获得者之一(2012年)。由于年龄大及需要培养后起之秀,从2016年后,不再担任协会以及下属部门的领导工作。但至今仍在为行业服务,任《都市园林》执行主编;深圳市创森办、花城办专家组成员。主要论文和著作:《青山对南宁市环境的影响》《金花茶的生态习性与繁殖栽培初探》《深圳园林明天会更好》《“广场舞矛盾”与城市公共文化空间的规划管理》《深圳园林的回顾与展望》等。
编者:青秀山是南宁市重点开发的风景区,请您介绍一下当年规划青秀山风景区时的历史事实和前瞻性的思考。
张信思:我是1965年从北京林业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了南宁市,先在园林局工作,然后又调到建委城建科工作。现在的青秀山那时候叫青山,山顶是林场,缓坡至山脚是柳沙园艺场。当时园林局、林业局、环保局都是建委下属的单位,那时候林场和园艺场争地盘,市里面就让园林局和建委去协调、调查这件事。我代表建委,园林局派了一个叫汤忠皓的女士,经介绍知道她是北京北海公园调来的,是南京金陵大学早期的毕业生,时任南宁园林局高级工程师,因为我們都来自北京,共同语言较多,交流十分顺畅,共同开展了相关的园艺场地调查事件。实地踏查后发现,青山不高,但是自然条件和大环境很好,森林覆盖率将近80%;里面古迹也很多,其中有三处很好,但是都被破坏只留下遗迹了;鸟类资源丰富,四处泉水叮咚,非常有价值,很值得进行保护和利用。我和汤工都觉得,要让这个地方的资源造福本地、活化古迹,一是要把这里的环境、生态保护下来,二是要修复这些古迹。于是由汤工作指导我执笔,首先写了一篇文章:《浅谈青山对南宁市环境保护的作用》,送到市政府,还送到建委、园林局。后来我被调到深圳,中国风景园林学会在温州开会,还把这篇文章收入论文汇编(1986)。之后,我们又写了一篇文章:《对建设青山风景区的建议》发表在《南宁科技》上,主要先对青山的概况进行说明,然后提出初步的规划设想,其中有主导思想、规划内容、保护措施等,还特别指出当时急需做的几项工作。我们的重心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为了防止和杜绝青山的林地继续被毁林开荒,所以需要对青山各种类型的占地行为进行清理,主要针对那些种瓜种果、毁坏森林在森林里面办酒厂和加工厂,等等,并提出“先清理掉,再逐渐恢复植被”的做法;还有一个就是里面有个景点种有阔叶林和风景林,必须保护并不断壮大风景林面积。那个时候我们的眼光还是比较长远的,从高山顶上看得到的范围都列入封山育林的范畴。因为南宁是广西首府,所以我们提出要将邕宁区的一些地方也拿出来抓紧造林,种开花的乔木灌木,我们甚至连品种都列出来了。多年后,我再回去时,看到青秀山建设的内容基本上还是跟我们那时提议的差不多。青秀山现在之所以能建设得那么好,是当地行业的各位参与人员立了大功,做了贡献。我们只是提出规划设想,起到促进和抛砖引玉的作用。
我印象特别深的是三处景点(古迹),这些古迹自明末以来几经兵燹火灾,至当时仅余遗址:第一处是董泉。(“董”为明朝御使董传策。董人品高尚,南宁官民对他十分崇敬,当时的官备徐浦、郡守方瑜特为他凿石引泉,并筑亭馆。)董传策原来是京官,后来(因政论触怒皇帝)被贬到南宁来了,他对青秀山十分喜爱,常在泉边喝茶吟诗,或流连不愿归去。当地人敬重他,就修了一个池塘和一个亭子,且泉和亭子均以其姓氏为名。后来他官复原职,又回到京城去了。这里后来又被修成了庙宇,但是在抗日战争期间被毁掉了,文化大革命期间也受到进一步破坏。那时候我们去看了遗址后,就提出要恢复董泉和董亭,并建碑记录董泉亭故事。第二处是龙象塔,现在好像改成青山塔了。龙象塔是明朝万历年间建的,后来也是没有了,只剩下遗址,但是塔基什么的都在,所以建议在旧址按原塔形状重建,挑檐采用古铜色的琉璃瓦,塔四周配置成片映山红等开花灌木,形成“满目青山夕照明”的意境。第三处是“阳明先生过化之地”,位于青山岩洞临江最大的阳明洞中,洞内高低错落,迂回曲折,洞口岩石上刻有“阳明先生过化之地”八个大字,是为了纪念明嘉靖年间王阳明在此讲学,开化广西。
我们认为古迹很难得,而且以前的青山曾经是南宁的八景之一,建议规划“岩泉怀古”景点,恢复保护遗址。后来的建设市里面很支持,主要是建委主任、市里分管的副市长和园林局局长都是比较专业的人员,所以很支持这件事情,建设力度比较大。青秀山规划虽然我们是在很久前提出来,但是真正恢复建成还是得益于他们后来行业人的努力,还有后来的园林事业发展形势越来越好,园林在人们心目中越来越受到重视,我们的愿望才得以实现。那段时间,汤忠皓高工对我影响很大,她水平高,知识面广,让我受益匪浅,可谓我大学毕业后的又一个老师。
编者:您当时也在研究金花茶?
张信思:是的,在南宁我参加过金花茶研究。陈俊愉,工程院院士,也是我的老师,我的毕业论文还是他指导的。当时,我在建委工作,他和曹慧娟教授、程金水先生等来到南宁,要开展金花茶科研,建立金花茶基因库,我和范君传、邓朝佐等校友就帮他大力张罗,筹钱,找人,备车等等。我们还跟院士一起去山里面挖原种回来,作金花茶的基因保护,一起做杂交授粉,扦插繁殖等工作,后来,这个项目还获得了林业部科技进步一等奖和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因为后来我已经来深圳了,他们结题的时候我没在所以没有获得这个奖项。这个基因库从此就在南宁建起来了。当时人们常见的茶花多为红色或白色的,唯有金花茶花瓣蜡质金黄色,是一级保护的珍稀植物。有了这种珍贵的种质资源,植物工作者就可望培育出杏黄、橙黄、桔红、桃红等各种颜色的茶花新品种,使茶花发展出现新飞跃。但金花茶的生态习性、繁殖技术及栽培管理等知识在当时还不是很普及。1982年的时候,我的论文《金花茶的生态习性与繁殖栽培初探》还刊登在你们《广东园林》上。现在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很多人引用这篇文章。基于以前的工作基础,目前金花茶的保护、研究和开发应用都有了可喜的发展,可喜可贺!
编者:人民公园是深圳市最早建成的公园之一,也是深圳市的“五星级公园”,请您谈谈人民公园的建成过程和公园特色。
张信思:我刚调到深圳的时候是去设计室,是第一批工程师之一,后来负责修改人民公园的规划设计,这里最早还是广州一个设计公司做的,我来这里以后,园林总公司党委刘庚生书记就叫我留在这里当主任,所以我就来到了人民公园。在这里当主任的过程非常艰苦,但这个公园特色却是非常鲜明。从征地开始,那时候这里是一片菜地、还有地下屠宰场和废品收购站。因为位于市中心,要向菜农征地,阻力很大,我还没有来之前,他们一直在做,都没有征下来,后来我们找了这个村里面的张书记,去他家里谈判,做工作,最后好不容易才把地征下来了。人民公园那个时候人员也不多,主要是职工和临时工。开始都是临时工在干活,职工下去干活比较少,由于人手不够,我就动员职工一起下地干活,自己也带头,每天戴着草帽就到公园里转,与大家一起埋头苦干。我做的另外一件有助于推动公园建设的事就是想办法寻找建设资金,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经费,经费申请报给基础工作组后,总共批给我们一千零七十万,但是要把钱落实是很难的,所以后来我们自己想办法找钱。一个做法是走出公园服务社会、承接绿化工程,当时像深圳大学教职工宿舍、迎宾馆及人民医院门诊部的绿化,还有口岸的绿化,都是我们人民公园绿化队做的。用这些工程项目赚来的钱买了两部货车、一部水车和一部中巴,职工福利马上就改善了,我们还买了树苗花苗,并把它们养大,为深圳赴港花展及外贸出口提供优质花木。另外,当时有些地方修路,我们就在其中捡了很多废弃的南洋杉、石栗、榕树回来种,因为要自己找吊车所以很辛苦。为了节省,我们还在整理地形的过程中,把原来菜地和屠宰场周围的泥堆积起来,为以后种树种花作肥料。我们历经两年多的“艰难创业”,1986年,人民公园就基本建成了,第二年春节前夕就开放了。当时市里发现了我们艰苦奋斗的事情之后,市委书记和分管副市长都曾到这里来鼓励我们,还让《深圳特区报》在1987—1988年分别发了三篇报道、短评:《人民公园繁花似锦》《发扬主人翁精神》《游人赏心悦目处 皆是园工辛苦来 市人民公园勤俭办园富有特色》,表扬人民公园的干部职工在短短两年多时间,为节省经费开支、为国家分忧,克服困难,处处精打细算,把昔日的荒坡水塘建成初具规模、花木竞秀的公园。
人民公园只有208亩(13.87 hm2),所以它的特色是“小而精”,公园虽然不大,但是每一样都要做得很精致很专业。当时我也有思想包袱,首先我自己是学这个专业,搞规划设计的,还是北林毕业的,如果做不好,也不好意思。当时的一个理念是尽管钱少,但也要办好事,做出精品来;第二个特色以植物造景为主,但是当时设计并没有以月季为主,这是一个误会(后面会说明),后来就变成以植物造园为主,特别是以月季造园为主;第三个特色是因地制宜,真正是做到“就低挖湖,就高堆山”,所以我们这里做到了土方平衡。我觉得地形处理非常重要,所以在大草坪地形处理时,是真的蹲在地面看:哪里高一点哪里低一点,下过雨、压过沉淀以后再进行补土,现在地形还是非常美。第四个特色是当时我们就有“海绵城市”的理念了,我们通过挖湖把湖扩大,让雨水能被收集到湖里,那时候还有两处泉水,也把它们利用起来造水景。除了收集雨水之外,我们还要蓄水。当时建有两个水池:在花圃的水池后来毁掉了,在山顶的水池很大,有两个功能,雨水丰沛的时候把水抽上去,再流下来形成一条(长流的)溪水,溪旁边堆了很多漂亮的石头。(水池)水不够,我还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情,就是跟隔了一条路的兄弟单位洪湖公园借水,通过在笋岗路底下埋了一条管通过去,把水从洪湖引进来。所以那段时间人民公园的景观用水、浇灌用水就是湖水,都没有用自来水。还有一个特色就是这里的道路系统比较完善,人流进出很通畅。道路系统我们也曾经修改过,1987年这里举办过花展,我们通过观察游人流向的进出再进行改造。现在有4个门,在迎宾馆那里是一级园道,进到景区是二级园道,在景区里面是通三级园道,都是比较通畅的。我非常感谢人民公园历届的主任,特别感谢人民公园这帮员工,他们真的是一直秉承艰苦奋斗、踏实肯干、精益求精的工作作风,才能把这个小小的人民公园做得那么好。现在每年春节,这里的月季花展还是人山人海,而且来的不单是深圳市民,连广州、东莞甚至是香港都有很多人到这里拍照赏花。
编者:月季在亚热带高温多雨地区种植有一定难度,您致力于研究、筛选适应深圳生长的月季品种,并组织建成了“中国南方月季中心”和“中国首个世界月季名园”。请问当时的想法和碰到的困难?
张信思:人民公园以植物造景为主,但是当时是没有以月季为主的,后来变成以月季造园为主,是源于一个美丽的误会。1984年,一位国家领导人和他的夫人来深圳视察工作,住在迎宾馆,就在人民公园边上,我被园林总公司派去陪同他们参观。那时市里叫公园派人送了一束花去他们住的房间,他们很高兴,还问这花是不是我们自己种的,我还没有出声,旁边有人抢先说了句是啊是啊,我就出不得声了。后来领导夫人又说以后你们要多种这种花,还给人民公园的上级园林总公司打电话。当时我感到有点压力,我知道月季的适宜温度要是超过27℃就比较难种,而且这里湿度比较大,病虫害也比较多。后来我带着我们的人去广州学习,林沛然工程师是中山大学毕业的,她认识广东农业科学院花卉所的邝禹州所长,我们一起去拜訪邝所长,虚心学习、相互交流。广东省花卉所种了很多月季,对方很支持我们的工作,以便宜的价格卖给我们许多月季,然后我们还到芳村买月季。经过一番考察了解和交流学习之后,我就有信心了:广州能种深圳也能种。不过虽然能种,但是花开得不是很好,所以我们种了买回来的这些品种的同时,也到江苏常州、山东莱州、北京,还有河南物理研究所,他们通过物理的方法如射线、同位素等,来诱导它变异,当时我们就要了他们的一些新品种,还在南阳带回一些品种。之后我们通过种植繁殖观察记录,筛选出66个比较适宜的品种。那时候的栽培面积比现在大,从人民公园一进门两边全是月季,包括花圃也种满月季。那时,我觉得月季在深圳是可以种好的。后来,我们还搞嫁接,到附近的山上河边去引本地蔷薇老株回来。蔷薇老株有两个用处,一是把蔷薇枝条剪下来扦插繁殖新株;二是把剩下的根茎种在地上作为砧木,把筛选出来的那些月季品种作为接穗,接了以后月季开花状况确实是比较好。当时还制作了不少月季盆景,各用蔷薇老桩头做骨架,分别接上多个月季接穗,经过一段时间培育,月季盆景就做好了,待到开花时真是很美;还有,我们选用枝干粗的蔷薇把细小的分枝削掉,形成小树状的架构,再将好多个月季接穗接上去,长一段时间就成为树状月季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们很高兴,得到一棵“六合彩”,就是在一株砧木上接了九个接穗,它们不可能一起开,有时候是开三四个,最佳的一次是六个一起开,所以我们就说中了“六合彩”。
当年筛选出来的品种是比较耐热的,我记得有‘月月红‘月月粉‘白冰山‘葡萄冰山‘红双喜‘伊丽莎白‘状元红‘非洲姑娘‘阳春白雪‘大富贵等等。这些品种筛选出来还不够,还要有系列的栽培措施:首先是加强水肥管理,促进根系生长,我们曾把养猪场的肥料收来加石灰加泥,腐熟以后作肥施;第二,要起畦栽植,不要种得太密,做到排水良好,通风采光;第三,修剪很重要,特别是夏天,基本上是重剪,只留出基本的枝干和根系,养精蓄锐为主;第四,要控制花期,在平常不是节假日的时候,就让它少开花,把花蕾和嫩芽都打掉,主要校准五一期间、十一期间、元旦和春节期间开花;最后,要及时除虫防病,预防红蜘蛛、白粉病、黑粉病的发生。
1988年我被调到城管局科研所工作,1993年又被调回这里,那年的全国月季会议在深圳召开,在会议上就确立了深圳成为南方月季中心。到2009年,这里又申请成为世界月季名园,这是王辉主任的功劳,他在这里的时候把人民公园推向世界。
编者:您负责举办深圳多届迎春花展,请您谈谈创办第一届花展时的初衷。
张信思:我们举办花展跟广州有很大的关系,1988—1992年三月份以前我是在城管办工作,是梁惠波副主任管园林绿化,带着我们去广州学习。当时是吴劲章当广州市园林局副局长,他带了我们去云台花园几个地点参观,是在春节期间,搞得非常好。当时市城管办领导就要举办深圳市迎春花展,地点定在荔枝公园,叫我负责具体工作。我当时领会到,深圳那时候有外地务工人员回不了家,留在这里过年,举办花展他们就有游玩的地方。还有就是深圳在春节期间天气比较好,都是春暖花开,留守深圳的居民、暂住者的亲戚朋友不少也来深圳过年,而且假期的时候很多香港人都来深圳游玩,因此初衷之一是为老百姓在春节期间提供一个庆祝节日的平台,多一个游玩的地方;二是通过花展,把展点设计、培育花苗等分给参展的园林单位,无形中提高了他们的技术水平,具有一定的意义。我们那时候还评奖,现场评分,所以我觉得这对促进园林人提高业务水平是很有帮助的。三是老百姓来看花展,除了感受节日氛围外,在看的过程中也会增加花卉的知识,让他们更加热爱园林,热爱大自然。很多人通过花展,就认识了不少花,然后就去找,找到了就买回去种在自己家里,促进了大家的养花及美化家园的文化习俗。那时候,我们还邀请了香港、云南、贵州、西宁、天津的人来这里参展,总之通过采购花卉、准备花展,起到了与全国各个城市互相交流、促进、学习的作用。后来陆续办了十几届花展,我负责具体工作的有八届,2000年我退休了以后,花展主会场就放到笔架山公园去了。举办花展确实是很辛苦,但是看到好多人来参展、参观也感到非常开心,每年从大年初一到十五,天天都是人山人海。我们那时候还卖票,当时,我们可以给职工发加班费,员工虽然辛苦,但也很高兴。花展做到那么大型,没有出什么大问题,是大家同心合力的结果。现在花展停了十四年了,百姓都祈盼年年有迎春花市、迎春花展。花展花市深圳都应该向广州、香港学习,我曾把中国一些城市举办花展的图片和做法提供给有关部门,意在促成深圳市花市、迎春花展能尽快恢复并持续下去。
编者:您在荔枝公园任公园管理处主任期间注重提升公园文化品位,请介绍一下想法和具体做法。
张信思:我当时经常会到别的城市去,会听到其他城市的人说深圳是文化沙漠,园林没文化没品位。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园林本身就是一种文化,但确实有做得不够的地方:做了很多亭台楼阁,都没有一个好的名称,荔枝林里面做了一个阁就叫荔枝阁,桥很拱像骆驼峰就叫驼峰桥,盆景园就叫盆景园,整个景点景区都没有好的名称。因为园林本来就是“无声的诗,立体的画”,要让群众去理解、读懂其中的诗情畫意,就应该把园林中的亭台楼阁和景区进行命名。一方面是为了回应“深圳是文化沙漠”的言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要把园林的诗情画意传达给人民群众,通过命名可以把园林的意境传达出来,让老百姓更加了解园林、热爱园林,让他们在解读欣赏过程中提高文化的品味和素质。我们先把荔枝公园分为八大景区,把园内的所有亭台楼阁原来的名字、层数、样式等都列出来,然后登报发文,发动深圳市甚至全国各地的文人、群众来投稿,我们把征稿征名征联的通知发出去,得到社会的大力支持,结果两三个月就收到两千多份应征稿件,后来,我们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反复认真对来稿进行筛选、评选,通过三次投票表决,我们评出了各个景点的名称、对联,经城管局批准后,上门去请著名的书法家来书写。像荔枝阁后来就改成“荔香阁”(图1);驼峰桥在湖面平静时候的倒影就像月亮浸在湖里一样,我们就叫它“浸月桥”(图2);在大片假槟榔的地上是一片很漂亮的草坪,经常有很多情侣坐在那里谈恋爱,环境非常好,原来植物很杂乱,我把其他的都清走,剩下棕榈科的假槟榔和草坪,命名它为“钟侣坪”(图3),既是棕榈的谐音,又蕴含钟情伴侣、忠实伴侣的意思。还有一个景区叫“绿海红云”,荔枝公园以荔枝为主,一年会出现两次这样的美景。一次是荔枝树发嫩芽的时候,下面的叶子是墨绿色的,成片,就像绿色的海洋一样,上面的嫩芽为红色、一圈一圈的,就像一朵朵红云飘在绿色的海洋上;另一次是在荔枝成熟的季节,地下是墨绿的叶子,上面结出一团一团的荔枝,也是绿海上飘着红云,所以我就把这个景区命名为“绿海红云”。这个名字我是站在荔枝阁顶上往下看,当时结了很多荔枝,一片片的,就像“绿海红云”。还有像“神合”(图4),就是两块石头,本来是在两个地方的,后来掉到一起,一块立着一块躺倒在旁边,好像是一块石头一样,我们就命名为“神合”,好多年轻情侣在那里照相。荔枝公园景点景区的重新命名,那时候在深圳公园还是首例,从那以后,各个公园要搞景点命名都会请我去,包括仙湖植物园、人民公园、梧桐山公园、洪湖等,我都参与了。荔枝公园里面还有艺术家画廊,是免费提供给全国各地的书画家展览字画的场所,还提供吃住,但要求他们在荔枝公园留下墨宝,因此在公园档案室里存有他们的笔墨。景点命名、艺术家画廊对我文学水平的提高有帮助。
编者:深圳目前正致力于创建世界花园城市,请您谈谈对深圳园林绿化建设和养护的建议。
张信思:深圳的园林绿化确实是取得显著成绩,举世瞩目,但我也有几点建议想说。首先,我认为现在深圳也算是粤港澳大湾区里面一个主要的城市,所以深圳的园林建设要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就应该把深圳的山河湖海纳入大湾区去考虑,先要自己做足准备,主动去跟香港、东莞、惠州、中山协调衔接。深圳现在交通、通信、经济方面已经走在前面了,作为特区应该跟广州、香港一起把整个大湾区的生态景观做得更好,这是我要提的第一个意见。第二,深圳有个其他城市比较难有的特色,这就是有山有海,而且山跟海距离比较近,中间是一个狭长的地带,北面是山,南面是海,中间是城市,这样的格局在全国都不多。这样有什么好处呢?太阳晒下来,中间的建筑、道路的温度肯定比较高,空气就会上升,两边空气的温度比较低,就会对中间地区进行补充,便形成两个自动的气流圈循环,这个气流循环对深圳是非常好的,比如说循环会把北面从七娘山至凤凰山众多山里的氧气、负离子等带到市区来,南边近二百里海岸线的海边地区就会将温润潮湿的空气带到市区来,对深圳的环境影响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这两个气流圈我认为应该大手笔、大范围地突出渲染,研究山海生态和景观方面的文章。景观方面要突出众山一脉,一线多珠,山海相依,山海与日、月、云、雾在不同的季节、时间的景象,在任何一个景点都是这样,要去加强突显这种景象。还要为游人能够观赏这些景而创造一些平台,就是山海在不同季节、不同时间有很多的美景,我们要去捕捉它,然后在那个地方设置一些相应的平台方便游人停留观赏。另外在生态方面,要治理边坡,改造、修复土壤和水体,特别是要改造林下;同时要疏通气流的通道,不能全是密密麻麻的;还要改善河、湖、泉、水生植物、草地等湿地的生态性状,增强气流圈的循环速度及循环带来的空气质量。整个北面的梧桐山等众山就是一个大空气调节器。我从青秀山风景区得到启发,青山在南宁市区的上风方向,通过青山的调节,市里面的温度可以降低,市里温度本来就比山上高,山上和山下差4℃,空气质量也比较好。我们这一条北带就类似青山,所以我才会想到这两个气流圈。这些就是我认为要说的两个大的方面,一是大湾区环节整合,一是深圳本身要大手笔地去做两个气流循环的景观和生态方面的内容。还有几个小的方面要说,现在在市内,由于当时的社会环境,不管公园也好,道路也好,植物都种得很密,而且年年都要植树造林,所以种了又种。还有就是搞园林设计、园林施工的,认为种多些东西经济效益比较好。因此我们现在已经明显感受到种植太密的负面影响了:植物之间相互拥挤没有发展空间,产生一系列景观及生态问题。因此我提出当前应“减法疏理,培育大树”:建议每个公园或者是其他植物过密的地方,根据不同情况进行适当减法,科学疏理,以植物生物学特性进行调整,根据功能、朝向、观察角度、植物本身生长情况及季相等因素综合考虑,取舍并组合形成开朗通透、采光通风好、美观大方、可持续的植物配置。将迁移的植物用到其他地方。如能够在每个公园以及有条件的主干道各选出10棵以上大树,予以腾出空间,加强水肥管理,十年、二十年后定能长成参天大树,一树成为一景,凸显单棵大树的树缘线、天际线,那真的是非常美的,而且大树也传承历史,传承一些文人的东西。现在我提出可以找一个试点,并义务帮他们做好设计确定哪些树木该迁,然后,大树底下还要放点石头等造景之元素,树下不要让它空着,做到一树成一景。这个做法要大力宣传,先公示,让大家加以理解。然后以点带面,逐步推广。即先把一个点做好了,整个公园再来做,把一个公园做好,全市再来做。但是这个想法始终没有落实,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大喊大叫”,希望“减法疏理,培育大树”可以对深圳的园林绿化能起到一点作用。
编者:您对获得广东园林学会首批终身成就奖(2012年)的感想?
张信思:获得终身成就奖我的内心很激动,也感到很光荣。但是我深深知道这不光是我的光荣,也是在座各位(包括所有工作人员)的光荣,他们也跟我说虽然是您得了奖但是我们也感到光荣。其实(获奖)真的是由于有我们一直共事干活的工作人员(的支持),特别是在广西那边搞金花茶也好,搞规划也好,图是我画的,执笔是我,但是他们都很支持这个事情。来人民公园更是大家一起干,没有他们我是一事无成的,荔枝公园也是这样的。所以虽然我得了奖,但是我深深知道,这是大家的光榮,这是感想之一。第二种感想是,有时候这也会是一种包袱、一种促进,总感到我是获得这个奖项,所以我作报告、做一项东西就应该有终身成就奖的水平,所以我作讲座也没那么多了,要讲就要讲得更好。第三,这对我确实是一种鞭策、一种鼓励。现在,我还在做二项工作:一项是《都市园林》杂志的执行主编,但是主要工作是他们在做,我只是在大方向如栏目方面做统筹等;第二项工作就是做好市花城办专家组组员的相关工作;形势在发展,知识在更新,只有不断学习,才能赶上形势。其实,获得了这个成就奖以后,我写了很多文章,也做了很多事情,比如经常参加景观项目的专家评审会;我自己也经常做免费的讲座,给普通的工人普及自然知识。深圳应该加强自然知识的社会普及,多办自然学校,特别是要深入到社区,对居民进行科普。总之这个奖项给我带来一种推动的力量,我会不断地去学习、工作,争取做得更好,真的非常感谢广东园林学会,感谢《广东园林》杂志编辑部。
注:图1~4为张信思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