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说灯塔色彩

童孟侯
灯塔——大型的航标,是供船舶定位、转向,表示危险区域和航行障碍物的视觉信号标志。夜晚,它用光束为船舶助航;白天,灯光的效用就很小,灯塔通过不同的塔体造型和颜色来警示来往船舶。
如果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灯塔的形和色,哪一样对船员观察更有效用呢?应该是颜色。鲁道夫·阿恩海姆在《艺术与视知觉》中写道:“色彩产生的情感经验,是任何形状都望尘莫及的。”远洋船员在大海上航行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思念陆地、港口、故土,船靠近海岸,看見有颜色的灯塔,心情是喜悦的。所以,灯塔的色彩具有重要意义,调配得当就能增加视距而有利于航海。
灯塔的色彩
考察我国长江上游航道,可以推测到我国航行标识的最原始状态:在三峡沿岸陡壁上,至今还有一个个白色圆圈的痕迹。古代的船夫们正是用这种极明亮的白色和简单的几何图形,来为过往船舶指示水下礁石。
当然,灯塔的首要功能是使船员容易发觉和辨别的助航标志,不是像一幅美术作品那样来感染人。灯塔的色彩和一般的建筑物色彩是有原则区别的:宜浓不宜淡,宜深不宜浅,宜纯不宜混。
所谓物体颜色,其实是物体对色光的反射,不同波长的光波对人的视神经细胞会起到不同的作用,长波长光波会引起视神经细胞的扩展反应,而短波长光波则会引起视神经细胞的收缩反应。因此,灯塔一般采取暖色和中色中的红、黑、白等三种颜色装饰,忌用冷色,如蓝、绿色等。
调查1966年以前我国已有的几十座沿海大灯塔,其外表颜色除了红、白、黑等三色外,几乎没有第四种颜色。红色,是色料中纯度最高的色相,在正常光线下,人的眼睛对红色反应最敏感。红色灯塔给人一种警觉感,它代表一种危险的信号。
黑色和白色是属于无彩色。白色明度最高,灯塔形体鲜明。黑色灯塔则显得庄重。
灯塔的色彩可以通过油漆、粉刷、喷涂等方法罩面,也可以用彩色面砖贴面,或者在预制构件时拌入颜料,形成不同色彩。当然,灯塔也有不饰面的,只用白石、红砖或其他材料砌成,利用材料的天然质感作为灯塔的颜色。斯里兰卡的Dondra灯塔就是用白石砌成的。
环境的颜色
灯塔的红、白、黑三种颜色不是随意取用的,因为灯塔所处环境相异,或孤岛,或海边,或峰顶……灯塔色彩必然会因为环境色彩的影响而采用不同颜色,离开环境色彩而漫谈灯塔色彩,就会得出偏颇的结论。
红土坡上的灯塔不能漆成红色,否则就含混不清。同样道理,白礁石上的灯塔忌用白色。黑色山峰上的灯塔当然忌用黑漆喷涂。一般的建筑色彩讲究协调,所谓“一花独放不是春”。而灯塔色彩和环境恰恰讲究对比,对比能增加显明度,灯塔能够从其他物体中被清楚地辨认出来,这是作为航海标志的起码要求。
人的视觉器官一般通过对比而起作用,环境的反衬对灯塔来说是很关键的。黑色的山峰最适宜建造白色灯塔 ,使之黑白分明。而黑色的灯塔必须建立在一个有极大亮度系数的天空背景下,仰视天空,颜色最蓝;而平视天空,几成淡白,这是灯塔和天空造成明度上的强烈对比,因为黑色灯塔几乎没有明度。红色灯塔建造在白色礁石上,对比效果才较显著;红色灯塔如果设立在大海上,其背景部分受到蓝色的映衬,便会出现紫色调,紫色既有红色的兴奋,又有青色的冷静,给人一种不安宁的感觉。红色灯塔如果设立在绿树丛中,绿和红虽然色相不同,但因为其鲜明度太接近,塔体仍不突出。所以,在灯塔站的围墙内是不种树的。
影响灯塔色彩效果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不仅是树木、房屋、山石、光影,而且与灯塔塔体的形状大有关系,立面成曲面的颜色较弱,立面成平面的则较强。灯塔色彩的选择必须因地制宜,因塔而异,这样才能使灯塔和环境色彩形成强烈对比,便于海员辨认。
灯塔的条纹
灯塔可以通过条纹曲直、横竖的对比变化来丰富立面,加强信息的传递。灯塔条纹一般有竖条相隔、横条相间、两色方格、对角划分、螺旋上升等不同的样式。
竖条使灯塔显得挺拔,横条给人以平稳的感觉,螺旋形的条纹则显得活泼而富有韵律。除此之外,灯塔还有以横条为主,适当配之竖条等多种变化。我国1977年建造的渤海湾大沽灯塔,就是采用乳白色镶嵌砖作贴面,横向配之以五条红色玻璃环带,塔冠竖之以红色凹凸纹路和金黄色花格,取得鲜活的效果。
灯塔条纹的色相不宜过多,红、白、黑同时使用,就会丧失简洁明快的效果。一般采用红与黑、黑与白相间的带状条纹,而不用红与黑的条纹相配,因为红黑两色明度相近,不易分辨。
灯塔条纹的纹样也应严加限制,不能横竖交叉,过于细腻,失于繁琐,从而减弱信息传递。每一种色彩的条纹也应保持足够的宽度和面积。同一颜色的浓淡和面积大小也有关系,面积大的看起来好像较浓,小的好像较淡。譬如:灯塔采用的两色方格纹样,不要划为小块方格,而要用大方格,因为在视距较远的情况下,方格的两色会混淆,减弱了灯塔色彩的纯度。两种色彩的带状条纹一般也应等量处理,不应一宽一窄相差很大。
法国国旗原来由蓝、白、红三色等宽度组成,但人们看上去总觉得蓝比红的宽。专家研究后才知道,蓝色反射的光容易屈折,所以蓝光在人的眼睛里的聚焦点比红光的聚焦点近。后来,法国国旗的蓝、白、红三色比例被调整为30:33:37。这样,三种颜色看起来就觉得一样宽了。此例给我们启示,应该保持灯塔条纹在人的视觉中相等的宽度。灯塔条纹的纹样和颜色选用得当,能使塔体轮廓明显突出。
现代灯塔的研究
自20世纪50年代起,各国航标专家对灯塔色彩进行深入探索,美国甚至成立了视觉研究权威顾问团,从事灯塔最佳视觉效果的研究。
现代灯塔开始起用所有的暖色涂漆塔体,如橙色、黄色等等。偏暖的色彩知觉度比较强,它给海员以前冲和放射的感觉,尤其是橙色,因为波长越长,传播越快。国外的一些电视塔、铁塔,甚至儿童的校服、工人的安全帽,都采用这种颜色。国际灯塔管理协会(IALA)也对橙色作了重点介绍。这种明度很高的间色被优先用到灯塔上,厄瓜多尔的SsntaElna灯塔就被漆上这种靓丽的橙色,它和雪白的墙壁、乌黑的窗户形成对比,引人注目。
1979年,我国在西沙建造的浪花礁灯塔,就采用浅褐色作为饰面,配之以白色环带,它给人以一种朴实、雅致的感觉。
现代灯塔的色彩和其他信号装置一样,仍禁用冷色,如蓝色、青色、绿色等。这不仅仅是由于冷色会给海员以向后退的感觉,而且由于灯塔多处于大海和天空的背景下,天空呈蓝色,海水呈绿色或蓝色,这会使之与灯塔难于分辨。根据国际灯塔管理协会的规定,只有在有效里程范围内的小型航标,才能采用部分蓝色。
海员的爱好
现代国际海员对灯塔色彩的爱好有了变化,不但偏向多彩,而且喜明不喜暗,喜浅不喜深。确实,灯塔色彩亮度系数的上升,会直接影响视觉,深色觉得远,浅色觉得近;明度高的标志使人感到轻快,灰暗色彩使人感到沉重。现代灯塔已经很少再用黑色涂漆。澳大利亚的CalounHead灯塔采用了明度很高的奶黄色作饰面,灯塔建造在绿树丛中。绿色和黄色,色相很接近,但明度差别适度,效果不错。
但是,灯塔色彩的明度由于视距的不同,会产生透视变化,船只离灯塔越远,浅色的明度就会减弱,深色的明度反而会提高。只有当船只驶近灯塔时,浅色明度才会增强。从色彩强弱变化规律而论,色彩纯的色彩强,色彩不纯的显得弱。
现代导航技术日益发达,船舶往往把灯塔作为校正导航仪器的目标,灯塔色彩有了更多挑选余地。现代灯塔采用明度较高、颜色较浅的色彩作为罩面,不但能满足现代船员的爱好,而且是可行的。
旅游业的需要
随着现代旅游业的发展,世界各国的海滨风景区和海滨浴场越来越靠近灯塔站,更多人有机会观赏灯塔。要在风景区设立灯塔,往往受到一定的阻力。风景区要求灯塔的色彩外观设计更新颖一些。
我国无锡鼋头渚小型灯塔,塔身原来采用大红色涂漆,这种原色的罩面对专业来说无可非议,但是鼋头渚灯塔在山清水秀的太湖风景区,这种刺目的警告性色彩和优雅的环境格格不入,游客们都认为它“煞风景”。于是,航标管理部门对原灯塔进行改建,重新设计,塔身采用金山石作为贴面,塔顶覆以三重檐和琉璃瓦,以这种别致的民族风格,与风景区环境取得和谐统一。
现代灯塔色彩已经逐步打破以往宜浓不宜淡,宜深不宜浅,宜对比不宜和谐等陈规,趋向丰富多彩。譬如:现代工业开始采用铝合金、不锈钢、塑料等光泽材料,它们具有颜色各异、反光或半反光的特点。一座灯塔的两种对比性色彩,如果用金、银等中性颜色中的一种颜色将两色隔开,整个塔体就会产生一种调和统一的效果,因为中性色和任何色彩并列都是和谐的。不锈钢、铝合金等材料具有半反光性,用这种银色作为塔体的夹色环带,既能调和两种对比性涂色,又能增强塔体的强度,完全可以运用到灯塔建筑上来。
色彩学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一种顏色在空间和时间以及邻色的不同影响下,往往会难以捉摸。但是,一个好的灯塔设计师不但应具有科技头脑,对色彩作物理上和心理上的实验和分析必不可少,应该像画家那样探索色阶和配色,创造出崭新的科学灯塔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