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语文视域下的“游戏作文教学”探索与实践

    一、简述游戏语文

    刷题刷题刷题，考试考试考试。应试教育顽疾即使在教学改革如火如荼开展的新时期，也没有得到治疗与消除，反而呈现变本加厉、愈演愈烈之势。以练代教，以考代学，苦闷的教，枯燥的学，是语文课堂普遍存在的现象。学科被矮化、被窄化，学生被物化、被奴化，语文学科被应试教育折腾得无“语”不“文”了。

    脑际次次萦回马翁《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那段关于人的劳动异化的著名论断，常使我的心房不安不静、不消不停：

    劳动的异化表现在什么地方呢？首先，劳动对工人来说是外在的东西，也就是说，不属于他的本质的东西……因此，他的劳动不是自愿劳动，而是被迫强制劳动。因而，他不是满足劳动需要，而只是满足劳动需要以外的需要的一种手段。劳动的异化明显地表现在，只要肉体的强制和其他强制一停止，人们就会像逃避鼠疫那样逃避劳动。

    与语文课堂对师生的异化何其相似！现今语文课堂教学一如上述“劳动化”“外在化”，将师生双方完全“车间工人化”！偶然的机会，我触及了席勒和约翰·胡伊青加关于游戏只言片语的论述：

    人的最高、最完美的境界是游戏。只有当人在充分意义上是人的时候，他才游戏;只有当人游戏的时候，他才是完整的人。

    ——席勒

    人只有在游戏中才最自由、最本真、最具有创造力，游戏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世界。

    ——约翰·胡伊青加

    一瞬间如闪电破空，光照脑室。两种学说竟被奇特地连接在一起，问题与对策都有了。我如获珍宝，接下来的日子便投入到对一系列游戏论著的“叩石垦壤”中。

    “动物处在进化序列中的位置愈高，就愈能因优越的身体或智力而获得较充足的营养，它们的精力和时间就愈不完全用于直接的谋生。这便产生‘剩余精力和‘闲暇。当这种过剩精力不受满足紧迫生存需要的驱迫时，它便很容易转向虚拟的游戏活动……作为高等动物的人也是这样……无论是较多地联系于较低能力的游戏活动，还是较多地联系于较高能力的审美活动，都无非是这种‘剩余精力的表现形式。”这就是在西方美学中极负盛名的“席勒—斯宾塞游戏说”（约翰·胡伊青加，人：游戏者[M].成穷，译.贵州：贵州人民出版社，2007.）。

    在对古典文献的查搜中，清末学者王国维也有让我眼前一亮的一个重量级论说。王国维在《文学小言》中这样说：“文学者，游戏的事业也。人之势力用于生存竞争而有馀，于是发而为游戏。”王国维的“发泄有馀势力说”与席勒—斯宾塞“剩余精力说”本质相同。

    这是荷兰人约翰·胡伊青加“游戏—文化”视角下惊世骇俗的观点。“仪式产生于神圣的游戏;诗歌诞生于游戏并繁荣于游戏;音乐和舞蹈则是纯粹的游戏;智慧和哲学在源于宗教性竞赛的词语和形式中找到自己的表达;战争的规则、高尚生活的习惯，都是在各种游戏中被建立起来的。”“文明是在游戏中并作为游戏而产生和发展起来的。”

    对上面引文加以提炼可得：1.游戏产生并用于直接谋生之外的“剩余精力”和“闲暇”，无论是能力较低的动物游戏活动，还是能力较高的人类的审美活动;2.一切文明、文化都肇始于游戏并在游戏上发展。进而可以推论：语文教学活动，不是工农于工厂农田“用于直接谋生”的劳作，属于经济基础上位的上层建筑，符合“闲暇”和“剩余精力”的条件，本身具有文明文化、审美美育的性质，自有游戏的底子。可以想见，语文学科环境本身水深土厚，在语文教学中植入游戏理念完全可行。放眼未来，民族复兴，国富民强，文化繁荣，教育成为富含诗性的精神生活。游戏化语文，必是前景广阔;语文化游戏，一定风光无限。

    我投入到对游戏式语文的“道术器用”思考探索中，渐有所获：

    道。游戏语文，即语文课可以用游戏的方式上，或者说语文课可以玩着上。这明面表现的是，一种语文教学的方法论;其里，是一种语文教学的文化观，一种语文教学精神、语文教学境界;游戏精神是游戏语文的“魂灵”，带给师生的是快乐好玩的应性创造。

    术。游戏化的语文教学，其范式如下。

    前教学阶段：教师以教学设计为游戏活动。教者以课程教材为蓝本，以教法创新为突破口，重视文本解读，勾连语文与生活（自然家庭学校社会人类文明文化历史未来……）用作课程资源，进行慧取与整合，从文本、生活……语文课程资源中寻掘到一个或多个诸如时点热点燃点爆点奇点趣点妙点疑点创点、比点拼点争点赛点乃至瑕点疵点兴奋点……一言蔽之——玩点，筛选有意，巧拿粹取，设计阅读、写作、口语交际和综合性学习教学（分整体设计或局部设计），进行游戏包装，成为固态可使用的操作游戏产品——教案学案。此阶段，教师置身游戏，进行专业化的攻坚化难，精神创造，并乐此不疲，表现出“游戏者”对教学设计的痴迷精神。

    教学实施阶段：游戏产品——教案学案在教学场（包括教室以外的一切教学场地）打开使用，师生游戏化双边活动、多边活动，自生长共生长，生成教学价值效能。该阶段，教师、学生都是游? ? 戏者。

    后教学阶段：学生情痴语文，把语文学习当作游戏，延续学习，自觉投入听说读写的活动中，并自发地独创性地设计并开展新游戏。该阶段，学生成长为游戏者。

    统编教材将语文划分为语文知识、活动探究、阅读、写作、口语交际、综合性学习和名著阅（导）读等若干个板块。游戏化语文的研究，以阅读、写作和综合性学习为主，分为“玩阅读”“玩写作”“玩综合性学习”三大块，其中“玩阅读”“玩写作”又是重中之重。活动探究、口语交际与综合性学习已明显自带“语文活动”“语文实践”的特征，“自觉”汇入了游戲（活动）的河流，可更进一步提炼优化使之精致。亦可以挑拣、舍弃，或者自主研发类似活动。游戏化语文特别增设“看影视，学语文”“诵经典，学语文”等板块，把游戏语文教学做大做宽。

    设计游戏语文教学活动，有三个“向轴”，构成游戏语文设计法的“立体坐标系”。

    X轴朝向学科方向。研读课文文本，研究语文教材，研发语文课程，进行游戏化语文的自家“社区”建设。玩阅读对应“研读课文文本”;玩写作对应“研究语文教材，研发语文课程”，教材中相关写作的体例过于简陋和荒疏，因而为我们的自由“开垦”提供了广阔空间。这个方向属“内在方向”，可以称之为语文角度。

    Y轴朝向班级授课制组织方向。班级授课制是一种有组织的群体学习的建制（模式），人物身份以老师学生分，人物性别以男生女生分，班级又下分平行小组，这为开展竞比、对抗、辩驳等赛事类游戏活动提供了天然的组织保障。这个方向属“外在方向”，亦可以称之为组织角度。

    Z轴朝向游戏化语文教学活动设计的建模造型方向。建模造型，大致有两种思路：一是“借形”。借古今中外他人他家他派之创，尤其关注媒体之创，借来一切有趣味、有引力、鲜活的、时尚的、易上手操作、学生喜闻乐见的活动形式，吸纳时代元素，进行混搭，加以改造，与语文教学嫁接璧合，创生出游戏语文课例。二是“创形”。创设亘古未有的活动，创生亘古未有的游戏语文课例。创新的，才是最灿烂的，最有魅力的，最具价值和生命力的。创新的，也是开放的，富于挑战的，无法坐享不变、一劳永逸的，所以也是最宽广的。这个方向属“内外兼修”，可以称之为型体角度。

    器。游戏化的语文，“玩”是语文教学的一条“专用通道”。语文学情考量、教学设计均以游戏理念背书，课堂是游戏场。其中最核心的是用游戏理念、游戏法术“锻打”而出的游戏教学设计。其器，自然也包括教室以外的所有语文教学的场地、传统与现代多媒体技术、语文教材、语文读本等。

    用。吸收游戏理论，运用教育学课程论，将其学理化，再将这个学理植入语文教学实践中，课堂教学探索走进一个明媚的新境界，我获得一种豁然开朗之感。我想，可以有一种叫“游戏语文”的说法面向世人了。

    二、游戏语文领地下的游戏作文教学实践

    剪去游戏语文、游戏阅读的教学部分，下面介绍游戏作文教学的探索实践。

    统编语文教材，采用双线组织单元结构——主线——按照内容主题组织单元，课文体现相关的主题，形成一条贯穿全套教材的、显性的线索;辅线，即将“语文素养”的种种基本“因素”（包括基本的语文知识、必需的语文能力、适当的学习策略和学习习惯，以及写作、口语训练等），分解成若干个知识或能力训练的“点”，由浅入深，由易及难，分布并体现在各个单元的课文导引或习题设计之中，但大体仍基本沿袭过去“一单元一主题四五篇课文，附带穿插写作、综合性学习”单元主题阅读教学设计的编写范式，依然对阅读教学“浓墨重彩”，对作文教学“轻描淡写”。“轻描淡写”的作文教学体例设计，也不过是从属阅读选文，“旁逸斜出”，派生衍生，确立点位，其内容基本上是“谈谈道理”“说说技法”“提提要求”“供供题目”“提醒考试”式走走过场;不要过程，只要结果。这里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编者心里明白，写作与阅读大不相同，阅读“有”中生有，写作是“无”中生有，它是直接“产出”，是将心灵文字外化……写作心理机制，比阅读要复杂得多，即使学生熟读一本《文章学》，也未必能够写出一篇有灵气的佳作来。这对有作为的教师、本真的作文教学来说，也许并非坏事，跳跃腾挪空间更大，教学发生、创新的自由度更高。

    故此，游戏作文教学探索实践，以语文学科核心素养、课标理念与阶段要求为依据，遵循（不同年级学生存在差别）认知规律，研究学情，研究语文教材，按照课程论研发写作课程，创立游戏作文教學的基本课型。

    关于课程开发。游戏语文活动从广义的生活中来。生活与游戏写作活动联动生发，大致有三种状态：1.无目的：混沌生活，自然体验，拈一个兴奋点（话题），搅动，唤醒，收割，打包，成就文字;2.有目的：能动目标，寻一个兴奋点，持续观察，不断体验，而后写作。

    三、设计活动，寻找兴奋点，观察体验后写作

    具体的呈现如下：

    1.在学校日常学习生活中寻找写作兴奋点，比如写“话说作业”“寝室揭秘”等话题。

    2.在学校集会、主题活动中寻找写作兴奋点，比如学校组织运动会后，写《我在运动会中》。

    3.在阅读教学中寻找写作兴奋点，从“玩阅读”发端，将“玩”进行至写，写在阅读课里，自然生发感触体验。学法就是写法，读写共生，有机融合，浑然天成。比如，上课文《芦花荡》，写作文《驳老杨“谬论”》等。上完一节××课，写话题“一节××课”，是学习生活的基本生态，读写共生的基本形式。

    4.在语文教材中寻找写作兴奋点，或以单篇课文为延伸点，比如上完《藤野先生》后，以“师父×××其人”为题写作;或以单元一组课文为延伸点，比如上完七年级语文下册以“探险”为主题的第六单元后，写作“致我们年少的冒险刺激”。或以整部教材（整体或一角）为延伸点，看到课文作者，设计写作“我的男（女）神”活动。语文教材本身是个宝藏。

    5.能动、独立地设计写作教学活动而后写作。比如开展“给作品集起个名字”写作教学活动，写作文《给作品集起个名字》;比如开展“蒙上眼睛，在教室磕磕绊绊走一圈”游戏，写作文《失明5分钟体验》。

    6.在家庭日常生活中寻找写作兴奋点。

    7.在社会日常生活中寻找写作兴奋点。

    8.在应试写作中寻找写作兴奋点。应试写作为玩写作（游戏作文教学）一支一流。

    关于课型创立。教学中，阅读教学课型丰富完备，作文教学课型形单影只，这是个不争的事实。这与作文教学的特殊性、教材中写作教学的体例设计贫瘠、教学研究相对滞后等有关。作文教学课堂结构大多沿袭阅读教学，精彩课例乏善可陈。游戏作文教学创立了属于自己特有的基本课型，其操作流程如下：

    a.准备：教师寻找并确定游戏写作“玩点”“兴奋点”，进行游戏“包装”，形成游戏作文的“导火索”。这“导火索”在游戏作文课堂里有专有名字，叫“写前预热”或“真情告白”。

    b.写前：或师或生隆重宣读《写前预热》，增加作文写作的仪式感;点燃引线，引爆写作热情。

    c.写作进行时。

    d.写后：互动评价，对话好作品，横岭侧峰赏? ?风景。

    游戏作文教学的课型，不排斥常规课型，广收海纳一切好“型材”，并且认为作文教学课型创新是一片刚刚开发的处女地，有着极其广阔的“开发前景”。游戏作文教学重视写作的交际性，关注写作全过程，对“为什么写”“写什么”“怎样写”“写给谁看”诸问题都有回答，力图将写作过程游戏化，将读书写作生活生态化，建造属于自己的读法和写法，形成自己的活法。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愿游戏语文及其包含的游戏作文教学为语文学科教学之千红万紫大花园增添一星儿翠绿。

    （湖北省老河口市贾湖中学;441800）

    个人小传

    杨富昌，湖北省老河口市贾湖中学教师、语文教研组组长，语文教学探索者。热爱语文，矗语文讲台近三十载，常读勤思多写，提倡“游戏语文”。多次获市级、国家级优质课一等奖，主持或参与国、省、地、市四级课题实验多项，累计发表教学类文章计50篇余。“新作文杯”全国第二届作文教学“创课”比赛“创意设计”特等奖获得者。

    写作隽语

    ◆写作促写作者将自己的心灵打开再打开。千山复高低，好峰随? ? ?处改。

    ◆写作是写作者建设自我的一种方式，是写作者建设世界的一种方式，是写作者智慧调整自我的一种方式，是写作者智慧应对世界的一种? ? 方式。

    ◆刘向说：“书犹药也，善读可以医愚。”写作亦如就医，就医者系患者本身，写作可以自我疗伤。写作为写作者的肌体排毒养颜。写作促写作者主動修复品质的缺角。

    ◆人在写作中复归本我，复归独一无二，复归创造本能。

    ◆写是疏通，作是生长。写作内在于人的生命成长。

    ◆写作养颜养气养心养神养德，终养人;写作立言立说立心立魂，终立人。

    ◆写作评价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乃至，树林喧哗舞蹈，云群追逐嬉闹。

    ◆写作是内在的，每个人都可以喜欢上写作。每一个数学、英语学科的学习失败者，每一个所谓的后进生，在语文上，都是一个潜在的写?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