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分析《月亮与六便士》中德克·斯特罗夫怪异行为的背后原因

    叶庆丰

    【摘 要】《月亮与六便士》是毛姆的三大长篇小说之一,凭借着小说本身的魅力,以及深刻的语言,在文坛轰动一时。本文将聚焦小说中一个平凡又特别的配角人物,通过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对他“特别”的心理展开分析,从而对其“怪异”行为做出心理学阐释,以期读者能从一个新的角度对这个人物有更深刻的理解。

    【关键词】德克·斯特罗夫;《月亮与六便士》;超我;自我

    中图分类号:I106文献标志码:A? ? ? ? ? ? ?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02-0201-02

    《月亮与六便士》讲述的是一个普通的证券交易人斯特里克兰德突然像着了魔一样爱上艺术,抛妻弃子以及优越生活,在远赴南太平洋小岛时遇到的种种故事。小说从第十八章开始, 内容就与德克夫妇有关。德克·斯特罗夫的妻子布兰琪深深爱上了斯特里克兰德,德克·斯特罗夫痛苦的内心和扭曲的行为让人费解。本文通过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分析德克·斯特罗夫的“怪异”行为背后的理由。

    一、人物形象与理论分析

    (一)德克·斯特罗夫的极善形象

    德克·斯特罗夫是一位三流画家,他有美丽的妻子、愉快的生活,以及足够的经济来源。后来,他与小说的男主角斯特里克兰德相识,生活开始出现巨大改变。德克·斯特罗夫对艺术充满崇敬之情,恰巧斯特里克兰德拥有天才般的艺术天赋,德克给予他极大的包容,从而导致悲剧的发生。德克的妻子布兰琪耐心照顾着斯特里克兰德并喜欢上了他,要求与德克离婚。德克无奈选择暂时离开,随时等候布兰琪回心转意,谁知布兰琪选择了自杀。布兰琪死后,德克在画室看到斯特里克兰德为布兰琪画的裸体画,内心极其愤怒,却依旧询问斯特里克兰德是否愿意跟自己一起。这一次,他并没有不惜一切代价救助斯特里克兰德,而是选择离开巴黎回到老家,此时他已经一无所有,孑然一身。

    (二)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简述

    弗洛伊德的《自我与本我》一书中对人格结构理论进行了归纳总结,他将人格结构理论分为三块,即“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指的是人类最初的原始欲望和冲动,没有任何的道德概念,可以理解成原始兽性。“自我”作为“本我”的发展,“超我”的源头,起到桥梁作用,其在社会中发展,产生价值观念、道德观念。“超我”,在弗洛伊德的《自我与本我》中又被称为“自我典范”,指的是“自我”中的一个最高等级,它是道德化的完美“自我”,没有任何缺陷的极端善良,是一种极端情况下的道德。[1]

    二、“超我”状态:“可怜女人”的保护神

    (一)旁人眼中德克的爱情

    德克对妻子深沉的爱常溢于言表。在文中“我”的面前德克直言不讳对妻子的爱,甚至让妻子感到不好意思。“斯特罗夫矢志不渝地爱着她,哪怕她到了垂老的岁月,身材不再苗条,脸庞不再迷人,她在斯特罗夫心目中的形象依然不会改变。对斯特罗夫来说,她将永远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2]这是斯特罗夫留给文中的“我”的印象。他不介意妻子的出身,向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他连自己的糗事都愿意说给大家听,哪怕被人当作笑料,但是,对外人只字不提妻子的出身。这些看起来都十分正常。其实,他做这些的目的,都是对一个“可怜女人”的包容和溺爱,他希望能够让这个他认为的“可怜女人”在以后的生活中都充满快乐。小说中,德克的妻子本是某个贵族家庭里的家庭教师,那户人家的少爷勾引她,最后却惨遭抛弃,当时怀着孩子,德克发现她的同时,娶了她。“以前我也经常奇怪这对极其不般配的夫妻为什么会结婚,但我从来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小说中的“我”也这么说。从表面上看德克找到如花美眷对他来说是一件难得的喜事,到后来才发现其实是德克出手相助,救了布兰琪。

    (二)“更爱”的真正原因

    在布兰琪爱上斯特里克兰德之后,大多数人都觉得由于对妻子深沉的爱,德克会选择原谅,并努力挽回妻子。小说中,德克似乎在乞求,乞求斯特里克兰德回自己画室休养,乞求妻子留下,乞求斯特里克兰德和自己一起回老家。他看上去是一个极其软弱、没有骨气的年轻人。“但你肯定知道他不会给你幸福的啊。为了你自己着想,请你别走。你不知道你将来会遇到什么事情。”[2]甚至在被背叛后,德克依旧乞求妻子,全身心地为妻子以后的生活考虑。这应该是从最常规的角度来解释了。

    其实不然。从心理学角度看,尤其是从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看,这是他的“超我”过于强大,即对弱者的同情,企图帮助弱者的道德境界过于强大,以至于忽略了“本我”的欲望,也忽视了现实状况。这间接解释了德克知道自己妻子与斯特里克兰德离开之后,为什么和“我”说道:“唉,比以前更爱啊。斯特里克兰德不是那种能给女人幸福的男人。他们的关系维持不了多久。我希望她知道我永远不会让她失望。”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似乎“超我”的状态反而能够更好地解释德克的想法。他希望做一个“可怜女人”的保护者,他深知斯特里克兰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己的妻子跟了他之后生活一定再次陷入之前的痛苦——被抛弃。

    “不要走啊,亲爱的。我不能没有你,我会杀了我自己的。如果我做了冒犯你的事,我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更加努力让你幸福。”[2]他企图把一切原因都归咎于自己,并极其卑微地乞求原谅,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妻子回心转意。他甚至能够预料到以后妻子的生活会多么痛苦。其实,这是他的“超我”在遵循至善原则,“现实原则讲究理性思考,而至善原则有点类似于本我的非理性特点,只考虑应当性,不追求合理性。”[3]看似并不合理的行为背后,在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的观照下,可以找出合理的解释,即德克·斯特罗夫对“自我”典范的强烈要求,他只是希望曾經被抛弃的妻子不再被抛弃。因而,甚至说出:“比以前更爱啊!”

    三、“三我”状态:“艺术天赋”的救世主

    (一)“自我”和“本我”的强烈冲突

    在《月亮与六便士》第三十九章中,德克去画室看到了斯特里克兰德为布兰琪画的裸体画。“悲哀,妒忌和狂怒纷纷涌上心头,他发出了嘶哑的喊叫声,他说不出话,他握紧拳头,激动地挥舞着,似乎面前有一个隐形的敌人。”从这时起,他内心最原始的野性彻底觉醒,就像是从深处迸裂而出的一股邪恶力量,“他想要把那幅画砍得粉碎,一分钟都不能让它存在。”[2]德克这时的状态其实是“本我”和“自我”的相互交织,“本我”主导他的心理。

    (二)“超我”状态下的极善

    紧接上述场景,故事发展得让人难以理解,“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回事,我正准备在那幅画上戳一个大洞,我的手已经准备出击,可是突然之间,我看到它了。”“那幅画,它是艺术品,我不能碰它,我很害怕。”[2]从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来看,这是他的“超我”占据了整个内心。“超我”会反对能量不正常宣泄,在心理状态中对原始的暴力冲动有抵制作用,抵抗“本我”做出任何鲁莽或者冲动的行为。就在德克感到恐惧的那一瞬间,“超我”产生了彻底击垮“本我”的强大能量,将发狂的德克不仅恢复到之前的心态,更让他有了“自我”的升华,即“自我典范”。而他所感受到的害怕和双手的颤抖,是因为焦虑。弗洛伊德把焦虑分为三种,其中一种是道德性焦虑,即“自我”对“超我”的恐惧。起初“自我”被“本我”牵制,“本我”占据主体全部,从而导致德克准备立即撕毁画,但是被其内心的极端道德化的“超我”状态所恐吓和击溃,从而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匕首。“当自我意识到自己的动机或者是行为违反了超我的自我理想和良心时,就会产生一种羞耻和悔罪感的情感体验,这就是道德性焦虑。”“自我典范表现特别严厉,经常以残酷的方式激烈反对自我。”[1]甚至在最后,在情绪冷静之后,德克经历了足够的思想挣扎,最终“超我”占据了他的整个情感。“我邀请他跟我去荷兰。毕竟我们都爱布兰琪。我母亲的房子里会有多余的房间给他住。我想和纯朴的穷人相处会给他的灵魂带来很大的好处。我觉得他可以从他们身上学到某些对他非常有用的东西。”[2]

    他始终坚守着对斯特里克兰德的责任感,认为自己对他的艺术天赋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即便在被侮辱到没有任何尊严的情况下,他始终在为斯特里克兰德今后的生活考虑。“超我”遵循至善原则,“至善原则的基本工作机制就是观测和监督自我,继而惩恶扬善,舍丑逐美,超我通过自我来控制本我的本能能量的流泻。”[3]“超我”是人格结构中最为理性、最为文明的一个层面,它能够进行自我批评和道德约束,包容万物,理解万物,是极端道德下理想“自我”的充分体现。

    四、结语

    弗洛伊德总结,在人格结构内部,当“本我”“自我”“超我”三者统一时,人的心理处于一种平衡状态,当三者失去平衡,处于紊乱状态,人的心理就不能进行调节控制,造成精神失常,这就是为什么德克在离开画室之后彻夜难眠的原因。人格结构内部的“自我”“本我”“超我”三者并没有明确的界限,三者相互依存、相互扶持,才能构成一个统一的健康整体。从弗洛伊德的理论分析整个故事情节,以及德克的行为和心理,德克的“自我”“本我”“超我”分别占据内心的主导地位。总体来说,德克·斯特罗夫是一个经常处于“超我”阶段的人,对自己的约束力强硬,深知自己存在的价值是“艺术天赋”(斯特里克兰德)的救世主,也是“可怜女人”妻子的保护神。虽然在最后,他既没有保护好妻子不受伤害,也没有拯救斯特里克兰德的艺术天赋。“从人生观的角度来说,在伦理学家看来,现实通常就是痛苦的代名词,所以他们要求超越现实,追求极善。”[3]在小说中,德克的种种做法都表现出在“超我”阶段受到的折磨让其身心俱疲。

    参考文献:

    [1]弗洛伊德. 自我与本我[M]. 林尘, 等, 译. 上海: 译文 出版社, 2011.

    [2]月亮与六便士.(英)毛姆[M];李继宏译.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19.1

    [3]孙贵林. 弗洛伊德人格理论中的伦理思想研究[D].湘潭大学,2008.

    [4]高俊利.《月亮和六便士》中的多維人性[J].湖北函授大学学报,2015,28(13):186-187+1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