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合作不可“剃头担子一头热”

    顾婷婷

    

    我是一名走上工作岗位刚满三年的年轻教师。两年前,第一次做班组长的我对开展家园共育满怀热情,不料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这让我对构建家园共同体有了新的思考、新的探索。

    小班上学期,我发现班里孩子诺诺的数学能力比其他孩子弱一些。班里大部分孩子都可以手口一致地点数到5甚至更多了,而诺诺只能点数到3,再多点就数不清了。我想,不是说教师应积极主动地与家长沟通和配合,与家长共同担负教育幼儿的任务吗?于是,我迅速制定了对诺诺数学能力的培养计划和家园合作方案。我有意识地拍摄了几段视频,记录了诺诺独立进行数学活动时表现出的犹豫、无措,同时,又拍摄了一段教师指导诺诺开展数学活动的视频,从这段视频中可以看到,在教师的耐心引导下,诺诺通过自己的努力完成了5以内数量的点数任务。我想,这样的视频应该能帮助诺诺的爸爸妈妈更好地了解孩子的问题所在。

    我在做了充分准备之后,打电话给诺诺的爸爸妈妈,请他们找时间来幼儿园进行一次比较正式的交流。几天后,诺诺的妈妈如期而至,爸爸却没有来。我给诺诺妈妈看了我拍摄的几段视频,告诉诺诺妈妈,孩子目前在数学方面比较弱,学习上存在一定的困难,并以孩子在点数方面的问题作为例子加以说明。我建议诺诺妈妈在家时多利用日常生活中的物品和孩子玩玩数学游戏,比如,剥毛豆时让孩子数一数每个豆荚里有几粒毛豆,穿衣服时数一数衣服上有几粒纽扣,吃橘子时数一数一个橘子有几瓣儿……我建议诺诺妈妈多和孩子进行这样的互动,在增进亲子关系的同时,培养孩子数学学习的兴趣。诺诺妈妈听了,对我关注孩子发展的认真负责的态度表示了感谢,同时,对自己平时工作太忙、对孩子关注得不够多以及诺诺爸爸腾不出时间来园交流,表达了歉意。我想,只要家长愿意支持和配合,通过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游戏,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他们一定能看见孩子的进步,从而认可我的想法与建议。

    后面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我继续对诺诺的表现进行观察、记录。我发现,诺诺平时多是由奶奶和外婆接送的,于是,只要一遇到诺诺妈妈来接送,我一定热情地上前,抓住机会与之交流,询问家庭数学游戏开展的情况,汇报最近班里开展数学游戏时诺诺的表现,偶尔也会表达对诺诺数学能力发展状况的担忧和焦急,并建议诺诺妈妈继续引导孩子在生活中学习数学。诺诺妈妈每次都微笑着点头,却并不多说什么。几周后,我发现诺诺不仅点数能力上没有明显的进步,而且在等量匹配的问题上也存在一定的困难。我想,数学经验是连续的,环环相扣,诺诺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可能会对数学学习失去信心。于是,我着急地拿起了电话,联系上诺诺妈妈,希望她和诺诺爸爸能再次来园进行交流。妈妈回复说:“老师,我近来真的太忙,这次不能来了。诺诺爸爸也忙,也不能来。”我便提出:“如果你们中午能抽出一点时间过来,我们也可以简短地做一次沟通。”第二天,诺诺妈妈在午休时间匆匆赶来,但诺诺爸爸还是没来。我讲述了孩子最近的情況,并询问家庭中数学游戏的开展情况。可诺诺妈妈的一句话给了我当头一棒:“老师,诺诺爸爸说了,我们实在没什么时间,而且女孩子数学不用学那么好。”这让我冷静下来,思考这次家园合作出了什么问题,我这样“剃头担子一头热”,是否用对了方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从每天接送诺诺的奶奶、外婆那里,渐渐了解了诺诺的家庭生活。原来,诺诺的爸爸妈妈确实工作很忙,爸爸是高中老师,妈妈在医院工作,一般每天下班回家都晚上8点左右了,孩子在这个时间已经要准备洗漱、入睡了。所以,孩子和祖辈相处的时间更多,父母只有在周末才有空陪孩子,而且周末他们多是外出去玩,很少在家待着。我之前都没有了解清楚诺诺的家庭情况,就径直联系家长配合我们的教学,总觉得家庭中父母只要稍微花点心思、花点时间,就可以帮助孩子进步。我忽略了家长可能确实工作强度很大,能与孩子互动的机会不多。再者,那一段时间,我高频率地找家长沟通,可以说一逮到机会就和家长谈孩子数学学习上的表现及不足,我这种急迫的心情或许不经意间影响了家长,使得家长倍感焦虑,甚至可能引发家长的抵触心理——“老师怎么总说我家孩子不好,是不是对我家孩子有偏见”,从而使家长在心里竖起了“高墙”。另外,孩子的爸爸是高中老师,据孩子的奶奶描述,孩子爸爸从小学习成绩优异,尤其在数学方面,我想,这也可能使他在一次次听我评价孩子数学学习能力较弱时,打心眼里不太能够接受这个现实。我觉得,他并不是真的认为“女孩子数学不用学那么好”,而是在我的“紧逼”下产生了排斥甚至逆反心理。

    在反思之后,我决定调整与诺诺家长的互动方式,重新制订适合诺诺家庭情况的家园合作方案。

    首先,减少与家长面对面沟通的频次。以前,我只知道教师要主动联系家长,加强家园沟通,却没有意识到家园之间的沟通要把握好“度”,沟通过于频繁也可能使家长产生一定的抵触情绪。于是,我将面对面约谈的频率降低,采取更为灵活多样的方式与诺诺的家长进行交流。在班级开展数学活动时,我都会把孩子的学习情况以及活动中用到的操作材料拍下来,通过微信发给家长,并告诉家长这个数学活动中蕴含了怎样的关键经验。这样时不时通过微信进行简短交流,既保持了与家长之间的联系,也减轻了家长与教师面谈的压力。

    其次,以更艺术的方式与家长沟通。回顾以往我和诺诺妈妈之间的交流,我发现自己常常直接以报告孩子存在的问题作为开场,未能考虑家长的心情。其实,这段时间以来,诺诺并不是没有进步,可能是我太着急了,总觉得她还可以做得更好。再次与诺诺妈妈沟通时,我做了调整,先谈孩子最近的进步,充分肯定爸爸、妈妈对孩子的关注所带来的良好效果,然后提出接下来孩子可以努力提高的方面及学习的方法。改变了沟通方式后,我们的交流中不再是教师单方面的“告状”或“教导”,家园之间的“对话”多了,积极的情感也慢慢积累。

    再次,改变对家长的指导方式。班里数学学习能力较弱的孩子不是只有诺诺一个,我与这些孩子的家长一直都保持着交流。我发现有的家长对孩子学习能力的认识更为清晰,与教师的配合度也更高。于是,我在征求大家的意见后,成立了一个“数学学习交流小组”,组织了一次小型座谈,邀请孩子数学学习能力较弱但愿意分享、交流的家长,以及孩子数学学习能力较强、在指导孩子数学学习方面有一些心得的热心家长来参与。座谈中,我引导家长们分享各自家庭中指导孩子学习数学的经验,交流其中遇到的困难。家长们分享了一些自己和孩子在生活中开展的数学游戏,介绍了各自给孩子提供的操作材料。我期望通过家长之间的分享和交流,影响诺诺家长对这一问题的态度。诺诺妈妈也参加了这次座谈,与其他家长交流得很好,对他们的做法也很赞同,还不时地赞叹:“哎呀,你们真有心,吃葡萄干还数一数呢!”座谈之后,大家还建了一个微信群,后续保持分享交流。在后续的交流中,诺诺妈妈也会提到他们家正在做的一些数学游戏,比如,她和诺诺爸爸一起带孩子折袜子、分碗筷、数糖果,寻找和发现生活中的数学。他们还教给奶奶、外婆一些简单的小游戏:在去幼儿园的路上数数身边开过的汽车,数数地铁坐了几站,地铁站有多少台阶,等等。诺诺妈妈说:“我们全家总动员,挖空心思地想着怎么玩游戏,我发觉这很有意思!”

    最后,提供支架,减轻家长负担。忙碌的工作使得诺诺的父母想给孩子更多的关注却力不从心,因而教师提出的一些家庭教育建议难以保证实施。针对诺诺的家庭情况,我决定加强幼儿园方面对孩子学习的引导与支持。在一日生活中,我会寻找机会让诺诺学习数学:串珠时,小手点一点,数一数串了几颗珠子;散步时,边走楼梯边数数;喝完水放水杯时,问诺诺“你的茶杯在第几排的第几个格子里”;数学活动中,给予诺诺个别指导。我每周还会给诺诺设计一张“家庭数学游戏单”让她带回家,鼓励爸爸妈妈周末和孩子一起做一做,让孩子周一带回来,在减轻家长负担的同时给家长提供支架。在带回来的家庭游戏单上,我能看到爸爸和孩子共同游戏的痕迹,这使我倍感欣慰。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通过与诺诺爸爸妈妈一次次的交流合作,诺诺进步很大,可以和班级里的其他孩子一样,自主、自信地开展数学活动了。进入大班新学期,诺诺爸爸主动联系了我,一遍遍地说:“老师,真的谢谢您,有您的坚持,孩子才有了这么大的进步!”对于家长态度的变化,我在感动之余对家园共育的信心又增强了许多。

    这一次的家园合作经历,让我对家长工作有了很多思考。第一,要换位思考,给予理解。教师要对现代高学历家长因工作忙碌而在一定程度上疏于与孩子互动的情况抱以理解,而不是一味指责,更要针对这些家长的实际情况,为他们量身定制家园共育方案。如果只是教师单方面“一腔热情”,而无视家庭可能存在的困难,只会招致家园之间的互不理解,导致家园矛盾的产生。第二,提供抓手,让家长力所能及。教师提供的建议,家长是否明白,又接受了多少?这是教师需要思考的。教师要让家长看见在自己的付出和努力下孩子取得的进步,这样才能使家长真正认同教师的专业性并积极地与教师合作。让家长做力所能及的事,才能使家园合作走上良性发展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