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南巡讲话的语言艺术

    内容摘要:1992年邓小平到访中国南方沿海地区期间的一系列非正式讲话被统称为“南巡讲话”,这一系列讲话对当时乃至今天的企业发展都有着发人深思的意义。本文以“南巡讲话”为研究对象,重点研究其内在的言语形式与风格,嵌入进字里行间的文化传统表达、修辞手法等,以期能够解析“南巡讲话”的艺术魅力所在。

    关键词:南巡讲话 言语形式 修辞手法

    1.南巡讲话背景

    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在经历了三十年低效的计划经济和十年的混乱社会秩序之后,中国共产党在1978年底决定改革并将中国经济从封闭的中央计划经济转变为开放的市场经济。这种经济、政治和社会生活的“改革开放”由邓小平(邓小平,1904-1997)领导,他因此被称为“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

    一系列新政策成功实施到1988年,当时权力下放导致通货膨胀和价格波动,对于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人来说是前所未见的,从而引发了对改革的恐慌。1989年东欧革命引起对共产主义政权的另一次恐慌,使精英派和保守派对改革更加怀疑,邓小平辞去了领导地位,改革的局面也很可能就此扭转。就在中国的改革困难重重之际,世界上第一个也是最大的共产主义国家苏联于1991年瓦解。1988年至1991年间的这些突发事件迫使中国陷入两难境地,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其未来面临着巨大的不确定性。

    1992年1月18日至2月21日,88岁的邓小平以个人身份到访了中国南方沿海地区(主要是广东省)。这里是中国市场经济和私营企业的摇篮,所以邓小平的旅途是改革重启的焦点。在访问期间,邓小平作出了一系列非正式的讲话,现在通常被称为“南巡讲话”。以此试图让当地的党员干部和企业家,相信改革的必要性和适当性,讲话还旨在鼓励外国投资者的到来。在邓小平南巡的影响下,改革于1992年10月由中国共产党第十四次全国代表大会正式恢复。

    2.讲话的形式和风格

    南巡讲话不是单一的演讲,而是邓小平在一个月的巡讲中,于不同场合发表的一系列讲话。在讲稿的最终版本中,讲话分为六个部分。讲话的所有内容都是在非正式场合发表的,他的巡视和讲话都是以个人身份进行的。因此,讲话中使用的语言具有非正式的风格,使用了更通俗的表达方式。即便如此,讲话还是体现出了正式的一面,因为它符合正式政治演说的要求。邓小平在非正式讲话中广泛使用了正式政治演说的口头艺术。

    另一个可能引起学者兴趣的方面是,在整个巡回演讲期间,有一位口译员负责将邓小平带有浓重口音的普通话翻译成标准普通话。邓小平有着很重的四川口音,这并不妨碍其他普通话人士对他语言的理解。但是,当他在与南方沿海人士交谈时,相互理解就成为了一个不小的问题,这里很多人母语并非标准普通话,因此对理解除普通话外的其他地区语言有很大困难,需要一名翻译来填补空白。

    3.言语层面的艺术表达

    3.1文化传统的传播方式

    1992年以后的一切,证明中国实现了对市场经济的承諾,邓小平的南巡讲话毫无疑问是成功的。在这个讲话,或任何如此伟大和如此成功的讲话中,言语艺术的表现与命题、内容一样重要,甚至更为重要。这种表现是通过“采用文化传统的元认同”来实现的(Bauman 1977:16)。因此,南巡讲话采用了一些特定于中国语言和文化背景下的交际手段。(语言和文化的单一形式意味着在这个分析中,忽略了这个非常多元化的国家中语言和文化的区域差异。)

    3.2修辞手法

    南巡讲话中大量使用了各种修辞手法,包括平行、隐喻、省略、叠用、顶针、渐进等。例如,下面的句子中用到的顶针修辞:

    (i)这个关我们闯不过,闯不过就乱,乱就打内战。(讲话的第1部分)

    所有这些修辞格也用于其他语言和文学类型。但是有一些中文特定的用法。例如,中文有一个语法结构:[[否定短语1] [否定短语2] ... [肯定短语1] [肯定短语2]……]。在语法上这样的句子可以有无限数量的否定短语和肯定短语。这种结构传达的意思是“如果否定条件成立,则肯定条件一定会成立。”否定词组通常包含否定语“不”或者“没有”。

    (ii)不坚持社会主义,不改革开放,不发展经济,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讲话的第1部分)

    (iii)没有一点闯的精神,没有一点冒的精神,没有一股气呀、劲呀,就走不出一条好路,走不出一条新路,就干不出新的事业。(讲话的第2部分)

    3.3音节数

    在某些短语中处理音节数是中国语言艺术表达中的一个特殊形式。这类似于古典欧式诗歌中的音步和格律。但不同的是,音节重音不是汉语中的音素,并且在大多数情况下每个音节都是语素,因此很容易理解中文短语或句子有多少音节。因此,可以在非常广泛的意义上使用对音节数量的处理。

    这种处理也可以被视为传统文化的吸引力,因为在中国古典诗歌中,诗的每行要么有4或5或6(不太常见)或7个音节,而且几乎所有的中国成语都是四音节。一位优秀的中文演讲者懂得如何在平行结构中保留每个短语中的4或5或6或7个音节。以句子(ii)为例:

    (ii)不坚持社会主义,不改革开放,不发展经济,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

    短语中的音节数量为7/5/5/7 /7。我们再看另一个例子:

    (iv)如果分析不当,造成误解,就会变得谨小慎微,不敢解放思想,不敢放开手脚,结果是丧失时机,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讲话的第3部分)

    短语中的音节数为6/4/8/7/7/7 /6/4。在古代汉语中,4/6/7/8音节短语更常见,因为大多数单词是单音节的,短语几乎不能超过8个音节。但是在现代汉语中,因为大多数单词是双音节的,所以制作4/6/7/8音节短语需要修辞技巧,这样的短语在讲话中很容易被识别出来。

    音节数量的运用通常是为开始一个新论点或得出结论。本节中引用的两个例子以及言语中许多类似情况,均是出现在论证的开头或结尾。在政治演讲中,这些4/6/7/8音节短语多是带有关键政治信息的短语。

    3.4副语言特征:音素音调的运用

    语气是几乎每个语言中都会使用的副语言特征。在中文环境下,语调有两方面含义:1.句子层面的语调;2.音节层面的音调。例如,在句子末尾可能用上升的语调来表达这是一个问句,或者下降的语调来表示肯定回答。现代汉语有四种音调(标准普通话):

    阴平:ā音高轮廓:55( ?)

    阳平:á音高轮廓:35( ?)

    上声:ǎ音高轮廓:214( ?)

    去声:à音高轮廓:51( ?)

    作為一种音调语言,汉语也使用语调,但在演讲或口头使用中,语调的运用受到严格限制,因为汉语中的音调是语素的一部分,因此不同音调会表达出不同语义。音节层面的音调比句子层面的语调优先级要高,而后者只能在不与前者冲突的情况下实现。例如,“他来”的两个音节“tālái”具有阴平和阳平两个音调,其音高轮廓通常分别为55( ?)和35( ?)。如果我们想要分配一个令人质疑的上升语调“他来了?”,我们可以将音节修改为44和36,这仍然会带来阴平和阳平音调,并且表达意义不会改变。但是如果将音高改为44和55,它仍然是一个上升的语调,但它破坏了“lái”的音调上升,从而改变了这个短语的含义。

    因此,中文的语调比非语调语言要求更高。言语艺术的表现主要体现在对音素音调的处理。这种处理指的是在短语或句子中的特定位置选择具有特定音素的单词。在中国古典诗词中,诗中的所有词或词素都必须遵循一定的模式,但对于散文或演讲来说,通常为句末最后一个词或词素。

    由于中国古典诗词的形式化,产生了许多模式化语调可供作家、诗人和演讲者使用。在南巡讲话中,邓小平在作出肯定性陈述时运用了大量以去声结尾的短语。

    (v)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减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讲话的第2部分)

    (vi)只要是讲效益,讲质量,搞外向型经济,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讲话的第2部分)

    尽管中文里约定用去声来表达肯定,但演讲人依然可以通过在短语或句子的末尾放置具有降调音素音调的单词或词素来达到同样的效果。

    4.结论

    邓小平南巡讲话是中国政治演说的典范。根据所含政治信息和中文修辞传统,演讲综合了修辞手法、音调和音节数量的运用,这些都是面向中国听众特有的传统传播手段。

    参考文献

    1.Bauman, Richard. 1977. Verbal Art as Performance. Rowley, MA: Newbury House.

    2.Booth, Stephen. 1998. “Introduction.” IN: Precious Nonsense: The Gettysburg Address, Ben Jonson's Epitaphs on his Children, and Twelfth Night.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Pp. 1-21)

    3.Sherzer, Joel. 2002. Speech Play and Verbal Art. Austin: 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

    4.Silverstein, Michael. 2003. “The Dash to ‘Message in the Age of Telegraphy” IN: Talking Politics: The Substance of Style from Abe to "W". Cambridge: Prickly Paradigm Press.(Pp. 26-62)

    5.Yang, Jisheng. 1998. The Deng Xiaoping Era. Beijing: Central Compilation and Translation Press. (杨继绳. 1998.《邓小平时代》.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作者介绍:陈梦,对外经济贸易大学英语学院在职人员高级课程研修班学员;工作单位: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机关服务中心通信网络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