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菱荡》看小说中景与人的关系

    顾晓军

    废名的小说因为其诗化特点,情节上跳跃性比较强,呈现出片段化的特点,所以难以从情节的角度去解读。而废名的小说也注重构建环境和人物的形象。他在短篇小说《菱荡》中着重刻画了两个意象:菱荡和聋子。而菱荡和聋子之间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比如,“城里人并不以为菱荡是陶家村的,是陈聋子的。”而事实情况是,废名强调了“菱荡属陶家村”,“陶家村在菱荡圩的坝上”,“菱荡圩是以这个菱荡得名”,所以菱荡是陶家村的标志,它对于陶家村的意义不言而喻。而陈聋子只是在陶家村做了十几年的长工,他甚至不是陶家村土生土长的人。基于这样的关系,为何大家都认为菱荡是陈聋子的?那只能再次说明,菱荡和陈聋子在大家眼里是一体的。

    废名笔下的菱荡有哪些特点呢?

    一、小而封闭

    “菱荡圩算不得大圩”,“坝上的树叫菱荡圩的天比地来得小,除了陶家村以及陶家村对面的一个小庙,走路是在树林里走了一圈”。可见菱荡圩的天地本就小,更何况在其坝上的陶家村,更何况菱荡只是陶家村里的湖。所以菱荡是小的。而“菱荡周围常青树的矮林,密得很”,“荡岸,绿草散着野花,成一个圈圈”。那菱荡圩呢?它所处的天地,“坝外一重山,两重山”,被重重叠叠围了起来,菱荡所处的天地是那么小,又仿佛与世隔绝。

    二、深而有活力

    废名说,“洗衣的多半住在西城根,河水渴了到菱荡来洗。菱荡的深,这才被她们搅动了。”这才被搅动了,说明菱荡不是能轻易搅动的,搅动它的不是风不是雨,却是这些洗衣的女子。她们是如何搅动菱荡的呢?“太阳落山以及天刚刚破晓的时候,坝上也听得见她们喉咙叫,甚至,衣篮太重了坐在坝脚下草地上‘打一栈的也与正在捶捣忤的相呼应。野花做了她们的蒲团,原来青青的草她们踏成了路。”这些女人用叫喊,用捶打声,搅动了菱荡,她们在菱荡中肆意地揭开衣襟洗澡,玩笑。这是比菱荡中的鱼更鲜活的生命。因为这些,菱荡充满了活力。

    三、菱荡的“菱”

    聋子只是陶家村一个外来的长工,他在陶家村无疑是卑微的。他种菜、卖菱,在陶家村做着微不足道的事。大家都“打趣他”,虽然这种打趣并不是因为瞧不起,但也能窺见聋子在陶家村的地位。他甚至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倒并不是村民忘了,而是来到陶家村之前就没有带别的名字来。但人们称他为“聋子”,并不是因为他聋,而是因为“轻易不见他说话”。比如,“洗衣女人问他讨萝卜吃——好比他正在萝卜田里,他也连忙拔起一个大的,连叶子给她。不过讨萝卜他就答应一个萝卜,再说他的萝卜不好,他无话回,笑是笑的。菱荡圩的萝卜吃在口里实在甜。”

    聋子尽管卑微,尽管痴痴呆呆不解风情,他却从不愁眉苦脸,永远笑对生活。他快乐,有智慧,他也能慷慨地给女人拔萝卜。女人洗澡的时候,他能善意地避开,与人为便。聋子身上的特质与菱如出一辙。他老实本分,老爹只相信他一人,村里人都喜欢他,女人打趣她。但他同样是一个不俗的聋子,跟村民不同的是,他从不相信洗手塔的传说,他有对生活的独特理解。

    这难道不是一个活生生的“菱荡”吗?

    菱荡是静态的聋子。“菱荡”在作家的笔下被有意识地人格化了。它永不衰竭地默默奉献和静默地存在。聋子对于陶家村人或城里人的帮助,就如菱荡给予城里城外的人的滋养一样,无处、无时不在。

    聋子是动态的菱荡。他有如“菱荡”般纯净透彻的心地,他有如“菱荡”般明亮真诚的禀性,有“无欲”的生活追求,如“菱荡”一般只是奉献,从不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