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生成:成人教育价值的新取向

    郭中华 杨旺群

    【摘要】受学历主义和工具理性的驱逐,成人教育异化为人文式微的样态,结果是成人教育“成人”目的被架空,即人这一主体的旁落与自我困顿。从生成视角探索成人教育的意义衍生,使人成为“人”,成为他自己,生成人的存在意义,是成人教育价值的新取向,是成人教育伦理使命的升华与文化范式的变革所在。

    【关键词】成人教育;价值;意义生成

    【中图分类号】G72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8794(2015)05000104

    成人教育应社会的需要产生,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发展。当前,成人教育已成为现代社会成人生长、发展、自我实现的不可或缺的原动力。

    1993年颁布的《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中明确指出:“成人教育是传统学校教育向终生教育发展的一种新型教育制度,对不断提高全民族素质,促进经济和社会发展具有重要作用。”多年来,我国的成人教育在人才培养、全民素质提高和经济文化建设上的确取得了很大成绩。然而,我们也清楚地看到,在成人教育的进一步发展中,由于功利主义等思潮的影响,成人教育实践出现了一些异化生存样态:学历主义、工具理性彰显,“成人”的目的被架空,意义被放逐。

    197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报告中明确提出: “于今天世界上许许多多成人来说,成人教育也是发展每一个人个性的手段。”[1]因此,成人教育需要走出学历主义、工具理性的桎梏,致力于个体的“自我实现”和 “完满人性”的获得,教之“成人”——成为他自己。质言之,意义生成是成人教育伦理使命变革的范式、价值的新取向。

    一、人文式微:成人教育价值的畸变样态

    可以说,在较长的一段时期,对社会部分群体进行学历补偿、技术技能培训以服务社会经济发展是成人教育主要的价值承担,并且为社会做出了较大贡献。但是随着人类社会进入21世纪,知识经济彰显,以人为本的理念深入人心,还过分强调这种功能的实现而忽视成人教育该有的人文化成功能,使得成人教育成为学历主义、工具理性的滥觞,无疑将使成人教育的发展陷入困顿。

    1学历主义:成人教育价值追求的偏离

    所谓“学历主义”,也称“文凭主义”、“唯学历论”、“唯文凭论”、“文凭迷信”,指的就是在外在科技工具理性驱逐下崇拜学历文凭、轻视学识技能的习得和个体的自我实现而以获得学历文凭最高注脚的一种意识。按理说,成人学习者通过学习在获得知识技能、达到相应学历水平后给予学历认可提供相应学历证明本无可厚非;但是,现实的情况是,作为合理学习结果的学历文凭却喧宾夺主成为学习者参与学习的目的。据我们一项对成人高等教育参与者的学情调查显示:取得学历文凭的学习动机最为强烈,而提升个体综合素质动机未得到充分重视。

    学历主义本质上是一种极端功利主义思想的体现。学历主义取向下的成人教育本末倒置,学习过程被悬置,复杂的成人教育过程被简化为学习者获取学历文凭的需要与成人教育机构到期后颁发学历文凭证书的线性传导。普遍的结果就是,对成人教育办学机构来说,至关重要的工作就变成了招生和学籍管理,丰富而复杂的教学过程、育人实践被忽视或忽略;对学习者来说,怎样最快捷、最省事拿到学历文凭成了影响学习选择的重要参考标准。在高等教育大众化的今天,个体接受教育程度的普遍改善,学历已经不再是人们用以支撑职业发展的“瓶颈”障碍。以人为本发展的时代,独立之思考、自由之思想、健康之人格显得更为重要。再一味顺应学习者的唯学历论学习动机并以此为价值导向,从而放弃本应对成人学习者知识技能的提高、专业素质的养成、精神生活的充裕、健全人格的培养,就是成人教育价值追求中偏离了正确的轨道,变相为一种“去价值化”的畸变教育。

    2工具理性:成人教育价值取向的偏执

    学历主义在成人教育实践中的滥觞使成人教育发展蒙上了一层阴影,受到多方人士的指责和批评。基于这种情况,有研究者开始寻求成人教育发展的新路径,主张 “普通教育的学历补偿职能并非成人教育永恒的内涵,成人教育应有自己的特色、位置和适合自己的出路,那就是岗位、职业资格以及各种等级证书考试培训等多元化教育。”[2]这样一来,成人教育好不容易从一种困境中跳出来,却又掉进了另一个困境之中——功利化的泥沼。受大工业生产影响,特别是美国的教学效能核定运动的推动,效率与功能成为成人教育优先的选择。这时候的成人教育饱含了浓重的工具理性、唯科学理性主义气息,在有效提高成人教学效率的同时无形中降低了成人教育的效益。

    过分重视学员技术技能的获得,以服务社会为主要目的的成人教育呈现了压抑智慧、束缚个性的缺弊,成人教育对象沦为手段性或工具性的存在。就像有学者指出一样:“我们的成人教育似乎成了一种功利主义教育或工具主义教育”。[3]急功近利、急学先用的短期行为影响之下,成人教育本该多元的授课被固化在教室里,被替以精心策划的教案。成人教育的内容与取向也由传统的学历补偿阶段转向了资格、技能、认证的探求阶段,人们所习得的技能不再是由个人“自主”的物产,而是必须外求并经过个体外部的机构予以认可的“认证物”。岗位培训、职业资格培训以及各种等级证书考试培训等项目浸入成人教育目标任务中,这时候的成人教育对象“人”已然被当做工具般打造,成人教育在学历、职业、文化、个性方面的导向转为以职业导向为主,一切须如齿轮运转般紧凑有序,饱含线性、层系性、唯理性的基质,在学员技能培养——技术生产——服务社会经济发展这条“工具理性链”上机械、工具般地高速运转。成人教育忽视了应有的人文关怀与人文化成的引导,偏离了成“人“的永恒目的,把人当做一种工具,把他们培养成为受过良好教育、技术纯良的现代机器人。”[4]这么一来“教育被工具化,教育主体‘人被客体化、物质化,教育过程被严格的程式化。”[5]

    从生成视角考量,学历只是一种结果,而不是目的;获取职业资格、技能鉴定也只是一种过程而不是目的。成人教育的核心和根本是“成人”——使人成为他自己,成人教育的人文化成、意义生成才是其根本功能。不论是学历主义或是工具理性,都是成人教育在发展中偏离了自身教育根本属性而导致的去价值的畸变样态,变成了忽视个体个性成长的工具手段,个体存在的意义被湮没,这使得成人教育的发展陷入了深刻的意义危机。

    二、意义危机:成人教育“成人”目的被架空成人教育首要关注的应是“育人”功能的实现,把人当做“人”看待并致力于使之发展成为“人”,充分挖掘、生成成人学习者的意义和价值,而不是把人培养成适应社会需求的高技术、高效率的纯良机器、沦为一种工具性存在或是一种学历文凭的追逐者,成为意义和价值被架空和悬置的迷失。

    1主体旁落:成人教育主体的意义迷失

    为了追求短期、快速、高效的教学效果,成人教育主体让位于工具理性追求,过程的背后是人不断遭受“物化”甚至“异化”的过程,引发的背后问题是,成人教育的对象“人”的主体地位被客体化,成人教育主体被旁落,“人”这一意义的存在偏离了“主体”中心,被“和谐”于工具理性的需求之中,陷于功利化泥潭之中。教育是“为人”与“人为”的活动,[6]成人教育也是如此。

    成人教育一方面要满足对象在学历补偿、职业从业资格、技能习得等方面的需求,还要注重对对象自我发展、个性养成的导向作用。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基于成人教育对象的特殊性决定,成人教育要注重给对象由低到高层次需求的满足。从现实来看,成人教育对象已经脱离了普通的全日制教育轨道,他们大多投身在社会生产领域,在生理、心理和社会地位方面处于“成熟“状态,他们之所以继续接受教育大多是出于现实生存的需要,成人教育要为他们在学历提升、从业资格获得等方面提供服务,帮助他们拓宽就业渠道提升就业技能以获得生存;然而除了获得生存之外,成人教育对象受年龄、职业、社会地位的决定,其群体开始关注自我发展的实现,这是成人教育必须面对的问题——如何满足教育对象的精神延生。借用人类学理论观点,“人不仅有本能生命(种生命),更为重要的是人还有精神生命(类生命)。”[7]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具有类生命,成人教育首先要对人、对完满人性、德性的培养,其次才是学识、技能的传授。因为 “人不仅是个实体的存在,更是一个意义的存在。对人而言,意义大于存在,意义成为哲学家衡量人之为人的根本。”[8]工具理性主导下的成人教育跨过“人”这一主体与“育人”的基本理念,径直讨论如何发挥人的“工具”功能,首先关注的是如何满足社会生产需求;人的意义被架空,人不再作为人而存在,而是被当做服从外在需求与规则的附加物,只是一个实现工业化大生产高效率追求的一个“工具性存在”,效率与价值占主体地位。“人”这一主体被无情的旁落了。育人与知识的传授是成人教育的基本任务,而成人教育“忽视了其应有的人文关怀和人文精神,尤其忽略了对学习者做人、成‘人的教育,这使得成人教育成为‘丢掉另一半的教育”,[9]离“人”的追求与实现越来越远。

    2无根危机:成人教育对象的自我困顿

    成人这个群体占据了社会群体很大的比重,曾经接受全日制普通教育的大量个体一旦离开了全日制的教育环境,他们流散在社会各阶层、各行业、各角落。随着社会科技高速发展,学习渠道、工具、载体的创新,人们交流的场域越来越宽广、节奏越来越快,经济全球化使得人口、技术流动更大,对这一部分人的引导管理变得更复杂更艰巨。如何集中他们给予工作生活之外的文化休闲教育,引导他们有序活动、养成良好德性,减轻他们在社会上流动所带来的安全、交通、旅行、饮食、住宿等方面的压力,是成人教育面临的一大挑战。

    科技发展带来学习方式多元化的同时还带来了另一个问题,就是年轻人利用网络共享资源、随时随地学习新知识,而一些年长的成人开始反过来向晚辈学习,也就是米德所说的后喻文化。“从理论上看,这本有利于减轻成人教育的未来压力。然而,这种后喻文化却领着年轻人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我行我素,抛弃一切旧的文明。”[10]这时候的成人教育对象存在两种异构同质的无根现象:一方面是成人的精神在国际化、全球化、文化大潮、传播媒体的冲击之下,原本固守的价值理念飘忽不定,原有的世界观遭受了质疑和解构,无中心、无基础、无权威、无真理、无本质意识形态开始嵌入成人的观念中,[11]表现为一种迷茫的、自我困顿的境地;另一方面则是年轻人的思想陷入‘混沌之中:我行我素、非主流意识潮流。当他们否定了现有价值观念、拒斥教育学习的时候,“就失去了赖以存在的基础和核心价值观念,同时也丧失了自己的精神家园和心灵港湾,使人生活在一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半空中”。[12]这一部分人游弋于社会、学校、家庭的边缘,他们到底该走向何处,什么才是真、善、美?脱离了学校、社会的年轻群体如何习得社会生存法则和技能,成人教育如何为他们提供合乎社会法则的引导,如何担当起“育人”、对人价值观念的引导作用,这是成人教育需要思考的问题。

    三、意义生成:成人教育的价值追求

    成人教育要同时思考三个问题:教育对象的发展、自身的发展、社会的发展,这是一个由“成己”到“成人”的意义生成过程。基于现实需求又超越现实需求的意义生成是成人教育转型发展的重要范式。

    1意义衍生:成人教育的文化范式

    成人教育要想实现生态良好、可持续性的发展,需要反躬自问,从解读自身定义与挖掘内涵着手,思考怎样衍生自己的意义并使之处于一种生成状态之中。

    成人教育对象是成人,而成人教育的目的是“成”人——使人成为他自己。这中间一切的逻辑演绎离不开成人教育自身的发展,因此,在“成”人之前,成人教育首先需要“成”己——加快自身的理论与实践的发展建构,赋予自身以生命力和意义衍生、才能赋予人的一切生命活动以价值与意义,这是成人教育成己成人的根蒂。法国的学者保罗·朗格朗提出的终身教育概念,为成人教育的发展提供了有意义的参考。从生成学视觉来看,成人教育不是一个终止性的发展,而是一个永恒性追求。成人教育要摆脱孤立的、静态的、外适的发展偏执,实现从外求转向内求最终达到双向平行发展的状态,达到成己成人的意义衍生。

    美国当代著名的教育心理学家维特罗克提出了生成性学习理论,他认为学习是一个主动的过程,学习者积极主动参与其中并非被动的接受信息,在学习过程中主动构建个体对信息的解释,并从中做出结论。在这一个过程中,学习者原有的认知结构与储存的信息以及信息加工策略,与新的知识相互作用,主动选择信息和建构信息的意义。鉴于传统成人教育活动中的机械倾向与学历工具主义,把生成性学习纳入成人教育的视野,作为成人教育可持续运作的理论基础和实践规范,并把它内化为成人教育的理念与行为方式应是新时期成人教育的文化范式。

    通过改变传统向外寻求衡量自身优劣的评价标准的取向,成人教育应该同时关注自身发展的自我“尺度”,思考如何更好地演绎“成人教育”这一角色,努力挖掘自身的生命力,以生成性理论为支撑实现自身的可持续发展。而在教育内容、方法、过程以及结果上同样需要寻求意义衍生的效果,改变强制武断专制的教学模式,充分调动学生的活性因子,建立长效的生成性学习机制,真正实现成人教育的价值和意义。

    2教之成“人”:成人教育的伦理使命

    传统的成人教育过分夸大人作为工具性和手段性的存在意义,一味迎合市场化、学历主义的需求,急功近利、急学先用,但是,科技工具理性主义的成人教育是精于‘科学,慌于‘人学”。[13]于是“学习者变成了精于科技,荒于人文;精于电脑,荒于人脑;精于谋利,荒于仁义;精于商品,荒于人品的个体存在”。[14]从生成学视角出发,“成己”是成人教育的应然使命,而“成人”则是成人教育的伦理使命。

    正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所指出的那样:教育不是为了今天,而是面向明天的,教育的目的在于使人成为他自己,变成他自己。[15]生成视角下的成人教育其中一个目标是予以对象人文关怀使其实现自身的价值意义。立足当下的人生际遇,面向未来,从人生的远景给现实的人生予以关照,以此赋予对象一切生命活动以价值和意义。从生成视角上说,成人教育对象不仅是实体的存在更是一个意义的存在。成人教育应要回归其本原,当把‘成人作为其价值追求和最高目的,就如有论者所言:“成人教育应该引导成人学员在自身的基础上、在现实的客观条件下不断超越生命,去获取美好、幸福的人生,以达到更高的人生境界”。[16]

    因此,成人教育必须基于超越的视野,努力寻求人从“种人”的发展、“类人”的完善,致力于人的良好德性培养,给人以人文化成的影响,予以教育对象应有的人文关怀,使成人学习者在大全中“如我所是”地生存,努力践行成人教育“成”人的伦理使命。

    【参考文献】

    [1][15]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96:7.

    [2]黄秀芬.从成人教育的发展看成人教育社会职能的演变[J].盐城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3):54.

    [3][9][14]唐爱民.成“人”:成人教育之终极追求[J].成人教育,2001,(1):15,16,16.

    [4]杨德广.加强人文教育,提高人文素质[J].教育研究,1999,(2):35.

    [5][10]杨智.试论成人教育的“根”与“归”:关于成人教育未来走向的思考[J].湖北大学成人教育学院学报,2009,(5):8,9.

    [6]朱文辉.遮蔽与澄明:有效教学的生成性意蕴[J].全球教育展望,2010,(8):10.

    [7]唐世纲.走向有效教学:基于适应与超越的视点[J].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10,(9):35.

    [8]冯建军.人的超越性及其教育意蕴[J].教育研究与实验,2005,(1):36.

    [11][12]刘济良.生命教育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127.

    [13]李维武.大学人文教育的失落与复兴[J].高等教育研究,2007,(7):54.

    [16]郭中华.发生学视域中的成人教育幸福观[J].中国成人教育,2014,(2):7.

    【Abstract】Affected by the deportation of Record of Formal Schooling and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the status of the adult education has failed. As a result, the status of a man begins to slip and people feel confused. To explore the significance of adult educ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generated derivative, its important to make a man becoming “a person”, as to himself, to generate the sense of person. It is a new orientation of adult education value. Also, it is the sublimation of ethical mission and the change of culture paradigm of adult education.

    【Key words】adult education; value; meaning generation

    (编辑/赵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