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魔兽》二元对立叙事模式解析

    徐力

    电影是多元的,电影剧本的来源不仅限于编剧、文学作品,游戏改编也是其重要来源。游戏IP进行电影化改编的一大难点是受众群体较为局限,即面临游戏情节的还原程度在普通观众与游戏玩家之间的平衡和叙事方式的选择。对于游戏玩家而言,需要电影对游戏进行还原和替代以带来身份的认同感;而对于普通观众而言,观影过程中一个完整的故事更为重要,观众则在此基础上去了解故事情节、角色形象、矛盾冲突以及核心事件等。[1]

    好莱坞大片《魔兽》改编自暴雪娱乐的著名网游《魔兽争霸:人类与兽人》。影片由英国导演邓肯·琼斯执导,以兽人打开黑暗之门入侵艾泽拉斯为开端,讲述兽人与人类之间的和兽人内部的冲突,影片最高潮在结尾部分——兽人打开了黑暗之门,人类与兽人展开了终极战斗。电影采取二元线性叙事模式,在主线明了逻辑合理的基础上达致冲突迭起的畅快观感。而由于其故事背景过于庞大,太多细节需要铺垫,导致部分人物设定偏于扁平,情节略为牵强,观众共情失败,导致影片结束时的“为了部落”“为了联盟”这样的口号也流于空洞。但就总体而言,该片仍然是一部较为成功的游戏改编电影。

    一、 二元线性结构的叙事模式

    二元结构通过塑造两个对立的主体来建构故事的主要矛盾,并推动剧情发展,在矛盾中塑造人物是戏剧创作的基础。在电影创作中,二元结构能够让叙事脉络更清晰,观众顺着一条叙事主线收集剧情碎片,从而构建影片的世界观。[2]在《魔兽世界》庞大冗杂的故事背景中,影片选择人类和兽族为主角,以两大种族之间磅礴壮阔的战争为基调,展现了荡气回肠的史诗级画面。而在这场战争的前夕,双方阵营内部冲突和外部矛盾交错相织。

    电影开篇,以兽人杜隆坦(霜狼氏族酋长)的视角出发,在不毛之地上与人类单独决斗,画面空旷荒凉,两者形成一大一小的鲜明对比,旁白交代了兽族与人类之间的对立关系:“有史以来,兽族和人类之间的战争就从未停止,但曾经,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也不明白那邪恶的绿色魔法对我们做了什么。但在一开始……我们的世界就要毁灭了。”寥寥之语除了表明了人类和兽族之间的对立,还暗示了自然环境和兽族之间的矛盾,并留下绿色邪恶魔法的悬念,为整个故事的叙述铺展了背景。

    兽人杜隆坦快速杀了人类,回到家中见到即将生育的妻子德拉卡,他们在古尔丹的号召下穿越传送门时,德拉卡肚子里的孩子萨尔出世了。萨尔是霜狼氏族乃至兽人部落未来的希望,这在影片结尾处也进行了反复强调,这样的处理使故事首尾呼应,萨尔的出生成为串联全片的纽带,并将萨尔的故事从《魔兽世界》这个庞大的世界中完整地剥离出来,为《魔兽》后续电影出品打下基础。

    传送门打开时,古尔丹激昂的演讲和俯视视角展现的画面阐述了这样一个事实:兽族的家园正在走向毁灭,他们别无选择,为了生存只能通过邪恶魔法杀害生命,收集能量打开通向艾泽拉斯大陆的黑暗之门,开垦新世界。绿色魔法对人类而言无疑是恐怖和致命的。传送门打开后,下一幕出现的便是一具被绿色魔法摄去生命的人类尸体和对此感到恐惧不安的调查者们,在兽族看来,这是一场涉及生死存亡的问题,而对于人类来说,这是恐怖的掠夺和侵犯。导演抽丝剥茧地向观众展示了绿色魔法这一悬念,并进一步强调了兽族和人类的二元对立关系。

    为了调查这一系列异象,人类大法师麦迪文一行来到艾尔文森林,在森林中遭到兽人的袭击,这是兽族和人类第一次正面冲突,兽族几乎全部被法术杀死,女半兽人迦罗娜被人类抓住作为俘虏。迦罗娜被带至国王的宫殿,经过一番权衡决定以获得自由为交换在人类与兽人的战争中加入人类,迦罗娜作为半兽人由兽族向人类倒戈,这是兽人内部矛盾显现的一个铺垫。另一边杜隆坦向他的朋友毁灭之锤——奥格瑞姆表示他一直反对术士古尔丹的做法,也对自身处境感到疑惑;在一次冲突中他与已加入人类阵营的迦罗娜接触,表示自己希望与人类当权者达成联盟,双方约定在一个峡谷会面谈判,不料谈判遭到其他兽人埋伏袭击,最终交涉失败。这是人类与兽人军队在峡谷之内展开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也是兽人内部的第一次军事冲突。由此,杜隆坦被古尔丹视作兽人叛徒关入监狱,然而好友奥格瑞姆救出了他。杜隆坦决定以一个兽人的方式迎接他的审判,亦为了向兽人们揭发古尔丹的真实面目,最终为了大义而死。而兽人在了解了古尔丹的恐怖面目后,却迫于他的邪恶魔法而不得不加入战斗。这里,杜隆坦和兽人们对自身生存和部落未来之间的选择形成鲜明对比,除此之外,其内部冲突和外部矛盾不再是孤立的两部分,而是彼此交织,二元对立也从人类和兽族之间的二元对立转化为生存和邪恶力量的二元对立。

    二、 二元对立的叙事丰富影片层次

    《魔兽》采用线性叙事方式,尊重剧情在时间上的因果逻辑关系。影片没有较大幅度的时间跨越,没有插叙、闪回等手段,而是留下一个个谜团,供观众品味,并在合理的时间点做出解释。因此,电影按时间顺序自然地发展,给观众呈现出完整的主线剧情,增强了逼真性,使故事的进程更符合逻辑。其次,在电影中,想要用两个小时把一个畅销长达十年的史诗般游戏讲述完整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影片只选择两个对立的种族,采用二元结构叙事,缓解了观众快速理解背景的困难,让叙事过程变得简单,故事结构变得清晰。

    电影运用双线叙事展开剧情,可以使观影者站在较为中立的角度,没有刻意美化人类的正义性,也没有刻意贬低兽人的侵略邪恶性,而是以各个角色的各自视角来讲述故事。观众看到的是角色的复杂性,不同角色有着不同的价值观,且面临着不同的选择,从而形成了各种对立关系。比如霜狼氏族的杜隆坦,在电影开篇的旁白中显示了他内心的挣扎,为了氏族生存而屈从于邪恶魔法,他的内心是无奈的,而作为一位有责任感的酋长,他不得不接受现实,和古尔丹一起战斗,然而当他认识到古尔丹的魔法所带来的毁灭生命的力量后,毅然决定与古尔丹势不两立,甚至向与之对立的人類抛出橄榄枝,在计划破灭后,他仍义无反顾地为了兽族大义而舍弃了个人的生命。在与古尔丹的对决中,杜隆坦堂堂正正地像战士一样死去——这即是大我和小我的二元对立关系,这种复杂的对立为角色增加了魅力。还有艾泽拉斯大陆的守护者麦迪文,他在职责和欲望之间不停挣扎。在个人意志的主导下,麦迪文不分日夜地守护着艾泽拉斯大陆的人类,寻找战胜兽族的方法;而当他被邪能控制,要杀死洛萨时,洛萨请求他不要伤害莱恩国王,因为他们是朋友;麦迪文的眼神恢复了正常,这说明他的人性仍未泯灭,虽然只有一瞬间。最后麦迪文被卡德加击败,恢复了人性,记起了自己的使命,他用残存的力量开启了通往暴风城的传送门,直到最后一丝生命力消失殆尽。邪能控制下的麦迪文,不但召唤兽族到人类世界,还杀害一切阻碍兽族侵略的人,并且协助古尔丹再次开启了黑暗之门。邪能的强大力量激发了麦迪文对魔法的贪婪,虽然其最终摆脱了邪能的控制,但为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作为影片的重要人物,麦迪文和杜隆坦的形象和内心的巨大反差,也是一种鲜明的对立。总之,在《魔兽》中,这种二元对立不仅增加了影片的观赏性,厘清了观众的思路,更丰富了电影角色,更好展现了角色的复杂性。

    三、 转折的情节缺失

    二元对立结构较为简单,导演对情节节奏的把控能力就显得非常重要,如麦迪文如何被邪恶魔法腐蚀着墨太少。二元线性结构强调主线,所以影片的部分细节就很难完美展现,从而导致逻辑上的缺陷;如迦罗娜和洛萨的感情戏显得较为突兀,缺少合理的情节铺垫。在二元叙事的基础上,电影选择多个人物视角进行叙事,视角的频繁切换导致叙事缺乏重心,甚至在剧情的最高潮,即人类和兽族大战时,观众对于“为了艾泽拉斯!”“为了部落!”这样经典的口号也无法感受到那种为了故土而热血战斗的激情,导致观众对角色的感情是剥离的。

    影片一开始,德莱尼人就被兽人一网打尽,作为进攻艾泽拉斯的能量。对于普通观众来说,他们不得不开始思考这几个种族之间的关系,以及不同风景与风格所代表的含义。电影直接从兽族打开了黑暗之门进入人类世界,显得过于突兀。相对于另一魔幻大片《魔戒》中从个人视角到宏大世界的层层递进,从局部到整体的剧作手法,《魔兽》直接将巨大的世界铺陈在观众面前,观众还没记住上一个人的名字就要快速进入下一场景。而兽人入侵这个最重要的引子,推动故事的起因,讲述画面并不多,虽然是从兽人的视角讲述,但仅凭杜隆坦几句话和寥寥几个镜头根本无法体现《魔兽世界》中兽人故乡支离破碎的绝望和背井离乡的无奈,在普通观众眼中,兽人不过是一群可怕骇人的入侵者。

    作为二元对立的转折点——杜隆坦的“背叛”让人感慨万千,并为这个角色增加了悲剧英雄的色彩,而联系两个世界桥梁的纽带——麦迪文的背叛,则让观众一头雾水,只凭洛萨和卡德加的几句话,麦迪文如何黑化被描述得匆忙且毫无头绪,欠缺说服力和合理的动机。麦迪文的转变历程本应是影片的着墨之处,但在局限的画面中,这个角色的魅力无法为观众所感知。最后迦罗娜杀莱恩和洛萨杀黑手,这样逻辑上有缺陷的情节点却成为转折,实在令人费解。杜隆坦和古尔丹的对决以古尔丹的作弊结束,并以黑暗魔法的威力威慑所有兽人听从他的命令加入战斗,但洛萨与黑手的对决却仅仅因为迦罗娜的一句“如果你与自己的种族为敌,你会失去整个部落,而战争才刚刚开始”就放弃用魔法解决洛萨。

    除此之外,洛萨与迦罗娜突兀的感情戏,洛萨与儿子的生死分离,古尔丹和杜隆坦的单挑,洛萨和黑手的单挑,这些事件或缺少铺垫,或逻辑有缺陷。影片叙事紊乱、碎片化、笼统,情感只是一味的堆砌,缺少有力的支撑,导致电影叙事越推进,人物与观众间越无法形成情感的共鸣。在细节上的缺失导致非游戏玩家的观众在观看电影时,对基本剧情的理解还算通畅,但要无法深入。[3]这也是《魔兽世界》这类故事背景比较宏大的史诗级游戏移植到大银幕上常面临的难题。

    结语

    綜上所述,《魔兽》的改编是较为成功。虽然影片的重要转折和高潮铺垫不足,导致观众与人物的共鸣较弱。但电影选择线性叙事方式和二元对立结构力求将故事情节表达得简洁,使主线快速地展现在观众面前,从多人物角度出发,以较为中立和角度进行叙事和渲染。虽然对普通观众来说,可能缺少代入感,但对于资深游戏玩家来说,这是一部重现他们回忆的佳作。电影《魔兽》在普通观众和游戏玩家之间的平衡稍有欠缺,但其仍塑造了众多生动而复杂的角色,并将如此宏大的故事简洁呈现,实属不易。

    参考文献:

    [1]李正良,田淼琪.“游戏IP电影化”改编的特征、难点与策略——从电影《魔兽》谈起[J].青年记者,2016(36):79-80.

    [2]丁卉.李安电影的叙事策略[J].当代电影,2001(6):66-71.

    [3]游飞.电影叙事结构:线性与逻辑[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0,2010(2):75-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