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卡特原著改编电影《与狼为伴》深度研究

    孙舒

    电影《与狼为伴》改编自英国女作家安吉拉·卡特名作《狼人艾丽丝》。安吉拉·卡特的作品为我国观众耳熟能详的有《魔幻玩具铺》《聪明的孩子》《马戏团之夜》等。这部影片将安吉拉·卡特笔下的哥特、魔幻、童话等以奇异化建构、诡谲化解构、魔幻重构等进阶技法,进行了由表象化而抽象化,由抽象化而意象化的不断进阶式的表达。

    一、 奇异的表象化童话建构表达

    (一)真幻深度融合的奇异化表象化童话建构表达

    《与狼为伴》在其开篇即向观众展现了一派荒凉与奇异的景象,奇形怪状的树木与萧疏野径的荆榛,令人疑窦丛生,尤其是草丛中令人惊悚的玩偶,更为这部影片的开篇描绘了一层异常浓重的奇异氛围。安吉拉·卡特作品中的童话与传统童话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其另类童话有着刻意为之却又不留痕迹不落窠臼的奇异化表达。[1]这部影片以妹妹在梦中不幸逝去为开端,将梦中妹妹的遭遇狼群进退维谷,与现实中阴风阵阵阴魂不散无缝地深度融合在一起,为观众描绘出了一幅与梦境中逝去的妹妹所遭遇到的越来越相似的奇异世界,这种真幻二境合一的同化表达技法,以其最大限度的奇异性,将影片中的拟真现实与梦境中的虚拟现实有机地深度融合为一体,使得观众首先陷入到梦境的奇异世界之中,而梦境甫一结束,与梦境相似的现实却又接踵而至,令观众无暇自拔复又陷入于其中,沉浸于其中,移情于其中。

    (二)故事交织时空复合的奇异化表象化童话建构表达

    《与狼为伴》中的奇异性的表象化表达,并不仅限于氛围场景,反而更集中于影像表达的叙事主干过程。例如,影片中妹妹不幸梦中逝去的整个过程,即表现得十分奇异,姐姐小红帽在门外不停地敲门、责备、威吓、咒骂,妹妹在光影明灭的室内辗转反侧不得安生,镜头在建构起足够的时空准备之后,推向窗外,由窗外阴暗处化出梦中在黑暗荒凉的森林里四处奔逃的妹妹。[2]对于未经历过妹妹那样的奇异梦境,但却同样对于未知有着强烈好奇心的姐姐小红帽而言,外婆对其行为进行了全方位的规训,包括不能离开正道、不可轻易相信男人、不可夜晚外出等等。当然,最好的规训方法显然就是讲故事,于是,外婆适时地为小红帽讲述了第一个奇异的与狼为伴的故事。故事中不幸的新娘在新婚的初夜即神秘地失去了丈夫,要么是丈夫变成了狼,要么是一群狼来吞噬了丈夫,奇异的死亡事件与奇异的故事交织建构起了更加奇异的复合时空。

    (三)多重叠加的奇异化表象化童话建构表达

    《与狼为伴》的表象化建构,不仅有着真幻合一与故事交织的时空复合式的奇异化表达,而且,从更深层次观察,影片亦符合精神分析意义上的多重叠加的奇异化心理表达。在影片的开篇中置于荒凉丛林中的恐怖玩偶,倏然起落的乌鸦,室内忽明忽暗光影下异动着的玩偶,坟墓中跳跃着的眨着怪眼的癞蛤蟆,以及影片最后破窗而入的饿狼等,这些事实上都是小红帽的外婆讲述过程中所描述的那些“抹了蜜的嘴里长满尖利牙齿的狼人”的心理幻象。诸如此类不断地在时空演绎过程之中多重叠加而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表象,将精神分析中的超我、自我、本我巧妙地融冶于一炉,形成了一种以超我(梦中的我)、自我(幻化为狼的我)、本我(现实中的小红帽)不断变格循环的奇异表达。[3]事实上,恰如哲学家所言,人类的悲剧就在于永远无法学会正确地运用哲学的力量平衡三我,因而也就永远无法跳出三我追逐平衡永恒循环的命运怪圈。

    二、 诡谲的抽象化童话解构表达

    (一)死亡抽象化的解构表达

    《与狼为伴》中的诡谲的表达,由于其依托着奇异建构的基础,而成为这部影片中进阶表达的一种水到渠成。开篇中姐妹的阴阳两隔,更为影片演绎出了第一重的诡谲抽象化象征,这种诡谲先行的技法为影片确立了强烈的异化基调。回顾原著作品,亦能从中看到以文学为元文本所诠释的解读图景,这种解读图景显然为进一步解构异化异象提供了最为强有力的支撑。影片中梦里四处奔逃手足无措的妹妹,在跑过的阴森丛林中,赫然凭空悬挂着一件惨白色的妹妹的白色连衣裙。这种鲜明对比式影像表现,恰恰为后面妹妹的不幸逝去,提供了一种死亡的象征性表达,这种死亡的象征性表达与室内的阴风阵阵,以及阴风吹动室内所有白色物品的景象,以细节的渐进性表现,为影片积蓄起了充足的死亡象征的抽象,而影片梦境中所有宠物玩偶,不约而同的突然惊悚的反噬,则更进一步地将这种死亡象征推向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高潮。

    (二)暗喻惊悚化的解构表达

    《与狼为伴》以层出不穷的诡谲式的暗喻,将一重重惊悚裹得更紧又倏地放松。影片中所言“人皆由女人而生,(女人)一生短暂,充满苦难”,即是由死喻生,令死亡象征着更为进阶的抽象表达,这种象征的技法,既抚慰了逝去妹妹的亡灵,又从另外一重意义上赋予了尚生存在世上的亲人们以珍惜生命、爱惜生活、怜惜众生的生命教育与生命启迪。同时,更将爱的教育融于死亡的象征之中,为哀惋凄凉的场景,抽象出一丝光亮,并用这一丝光亮的照耀为沉沉黑暗带来一线光明的渴望与光明的向往;并以豁达的人生观,将这种这一重死亡的暗喻回归于自然,“她方绽放又凋谢,就像是花朵”。由以死喻生,到以死暗喻自然回归,這种一切取之于自然复归还于自然的自然暗喻,更易将沉痛的悲哀消解掉。[4]从抽象化的象征而言,无论是以死喻生,还是以死暗喻自然,都是一种对于诡谲象征的解构,这种解构为梦中死亡的诡谲划上了一个短暂的令观众得以稍事喘息的逗号。

    (三)张力渲泻化的解构表达

    《与狼为伴》因其诡谲,而使得这部影片远比蒂姆·伯顿的作品更加令人觉得恐怖异常。尤其是那种暗喻操弄下的诡谲,反而更易演绎出那种令观众所无法承受的心灵悸动、心灵震颤、心灵共鸣。可以说,人类貌似强大的心灵,在安吉拉·卡特原著文本诡谲的重重驱策与影视艺术光影诡谲的紧紧裹挟之下,已经随着光影时空而变得越来越脆弱不堪了。这种由奇异化而诡谲化的绝对建构与相对解构将这部影片中的悲剧张力,由一点一滴而汹涌汪洋般地倾泻了下来。事实上,任何影视艺术作品都不是一种封闭的文化体,任何影视艺术作品在完成其自我内聚式封闭的同时,亦以其不同程度的张力与抽象性,而为作品本身延展出了一种开放性。这种开放性与其文本视阈内的封闭性是相互反射的,但最终却以其抽象化而交织成为一个统一的整体的,影片恰恰以这种进阶技法完成了主题抽象象征意义的解构式挖掘。

    三、 魔幻的意象化童话重构表达

    (一)能指所指指涉的魔幻意象化重构表达

    《与狼为伴》中的意象化表达,既交织着森然罗列的时空,亦交织着森然罗列的装饰景色,并且每一静态场景之中都别具匠心地植入了或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物件,或是活动着的动物。这种化静为生、化静为动、化静为活的进阶技法,将整部影片的意象化表达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影片以其表象化建构与抽象化解构的基于原著的互文性,而形成了一种基于结构主义与后结构主义式的意象化重构。影片中映射为意象的奇异与诡谲,在小红帽这一主题意象下,无法完成最终的意象化升华,则观众的心灵亦无法相对地获得安宁,而影片中的短暂安宁,反而極大地强化了魔幻意象化的沉重色彩,而为影片最后这种意象化的最终升华,积蓄了无穷的意象化表达下的重构张力,从而为表象与抽象能指,形成意象所指的根性灵魂的指涉,重构了一种更为沉重的意象化表达。姑且无论这种指涉是否仍然是病态的,至少,这种意象化表达已经为基于能指所指指涉,提供了一种意象化重构的可能性。

    (二)病态化指涉的魔幻意象化重构表达

    《与狼为伴》由开篇直至结尾,始终将影片的背影氛围笼罩在一片荒凉可怖的奇异境界的世界之中,作为这一影像世界之中的唯一亮点的小红帽,在外婆的不断故事化规训之下,仍然是逃无所逃。以小红帽为代表的女性形象,已然形成了一种由女性精神质无名焦虑所统辖着的魔幻般梦魇式的超我控制自我,自我控制本我的枷锁。由表象化而抽象化的整个过程,都具有强烈的视觉语言主宰着的渗透性,这种强烈的渗透性潜移默化地不断重构起了一种由视觉语言引申传导至意识次第的形而上的表达。影片中的女性角色,以其超我无法解脱、自我无法驱策、本我无法挣脱,而使得这部影片中小红帽这一主要角色,与由渗透和沉浸而移情的观众一道,深深地陷入到了一种进退维谷的病态意识困境之中无法自拔、无从解脱、无力的挣扎。显然,归结起来,至少到目前为止,这种指涉重构仍然是魔幻掩盖的病态化的。

    (三)终极突破的魔幻意象化重构表达

    作为《与狼为伴》中的女主角,小红帽的创伤亦是多重叠加的,妹妹侧面表达的死亡意象后的自我独生,妹妹无法解脱的超我之梦,妹妹向生而死的本我失落等等,尽可归结为三重人格架构的影视艺术意象上所试图进行着的突破。然而,在影片的整个叙事过程之中,这些努力尝试无一例外地全部遭遇到了一种超我无法完结、无法解脱、无法升华的失败。而这一切其实都可以归结为人类劣根性中殊难消除净尽的阴暗性,生命中不断遭遇到人形恶狼的占而不有,以及兽形饿狼的突破所有表象、抽象、意象的更加形而上的表达,从而使得“三我”一并陷于“生——梦——死”三叠循环的自我重构、自我狂欢、自我困境之中。

    结语

    电影《与狼为伴》以其奇异、诡谲、魔幻的无穷视觉张力,不断地以梦魇、故事、拟真现实等对传统童话与现实真实加以颠覆与试图突破,这些基于多重视觉语言表达的尝试,使得小红帽这一主要角色,与由渗透和沉浸渐而移情的观众一道深深地陷入到了一种进退维谷的病态意识困境之中无法自拔、无从解脱、无力的挣扎,进而形成了一种与片中人物“生—梦—死”三叠循环的自我重构、自我狂欢、自我困境的生命共同体。事实上,影片最后的那匹破窗而入的饿狼,恰恰形成了一种沉重意象压迫下的悍然突破,这种突破以一种超我的意象最终获得了形而上的意象化的终极解脱。

    参考文献:

    [1]林鸿.一曲女性觉醒与解放的颂歌——从两组女性形象析安吉拉·卡特《与狼为伴》中的女权思想[J].巢湖学院学报,2015,17(1): 144-147,160.

    [2]熊义信.论《与狼为伴》中二元对立的颠覆与女性的自我觉醒[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27(2):153-154.

    [3]武田田.生态女性主义思潮中的温馨小品——论《与狼为伴》中的两性欲望与自然之关系[J].北京林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0,9(4):116-120.

    [4]王虹.隐喻、道德与童话新编——评安吉拉·卡特的新编童话《与狼为伴》[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0(2):2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