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有度收放自如

    张力 汤美娜

    无论哪种造型艺术,都具有同其内容和表象相通的精神内核,而这就是它所呈现的造型艺术之美。差别仅在于——“因其各自独特的审美追求而呈现出别样的风采。”[1]电影美术亦是如此。电影是一种动态的影像与声音合二为一的艺术,实现了“声画与时空的复合”。在银幕影像世界之中,无论是画、声,还是时、空,都与人类所创造和发展的各种造型艺术存在着不可割裂的联接。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因而,对于电影的主创之一——电影美术还需以造型为基础。

    一、 色之颜态

    对于一部优秀的电影作品而言,色彩并非单纯地移植日常生活中的各种自然色,而是在电影美术大师、导演对于生活色彩的重新提炼与二次创造。在银幕的影像世界中,色彩就像是镌刻山河、雕镂人心的那把无形刻刀,虽小却使人性的大义通达至五湖四海,成为肩负电影美术大任的法宝。为了使电影镜像达到至真、至善和至美的高度,要求电影美术造型师不仅要准确把握色彩的艺术创作方向,还要对整部作品的艺术创作空间、人物造型具有整体的联想,对单元场景、空间造型等元素具有精准的理解与筛选,以实现各种各情愫空间中多种造型元素的丰富而统一。

    电影美术造型元素,大致可归纳为色、形、光、音、人、时、动、字、图、境。实质而言,此类造型元素也是电影银幕境像的基本构成元素。就色彩而言,是在光的作用下形成的物质色素或物象的本色、影像的光色等。“色”即“颜气”,而“颜”,指的是人之臉面,“气”为人面部各色所呈现的不同情态,“颜气”指的是人面部色彩,也就是俗称的“颜色”,简称“色”。如果说“形”用于表示形体、形象、形态、动作、力度,则“色”长于展现神色、情绪、情感和气氛,“态”更擅于展现形的发展态势,其不仅包含了形之意象,更似一种动态化的“形”。因此,采用“颜态”,能够更生动地形容影片美术中的色彩变化。有人认为,色彩需要依附于一定的形态,于人类生活中产生作用,而在造型艺术中,色彩能够超越“形态”,而彰显自身独特的艺术价值,成为不朽之作。在有色电影中,如库布里克执导的《幽光》、里恩执导的《日瓦格医生》、斯皮尔伯格执导的《辛德勒的名单》、斯科塞斯执导的《恐惧角》、绍拉执导的《哥雅》以及张艺谋执导的《菊豆》等影片,都以“色”作为经典的银幕影像创作元素,成为与人物所平齐的关键要素加以应用,使“色”成为作品美术动态造型的重要内容。

    在银幕世界中,色彩已经成为影品美术的有机组成部分,并与人物的个性相融合,同电影的主旨、风格相交织。如影片《恐惧角》中,黑、白负像同彩色正像之间的变幻与交错;《辛德勒的名单》中,黑白(战争)与彩色(和平)分段对比,鲜明而形象;《红高粱》中,不同色调的红色——嫁衣、炉火、鲜血与军车火光相交织,象征着生命与民族之魂,撼动人心;《哥雅》中,不同质色、光色相互交汇、合并、畸变,共同彰显出了艺术之“流”……

    二、 色之形态

    在电影美术造型设计中,色彩表现出一定的“形态”,这是在导演、美术师、灯光师、摄影师等结合影片主题、人物需求,对电影色彩的整体结构、分镜头色彩结构加以创造、修改,使其呈现出的不同体态、观念,这也是各种色彩元素在影片美术组合中所具有的内涵。在电影美术造型设计中,色之“形态”,不仅包括了物质的形色,还包括了无物质的光色、情景色等多样化形态,各种色彩元素之间的互动组合与变幻,形成了影片不同的形态与面貌。物质的形色,指的是有实际外形、可触摸到的物体的色彩,如服装、道具、建筑物等的色彩。此类色彩多作为背景色,结合影片剧情所需,人为加以设置。而无物质光色,指的是在光的作用之下,物体在银幕上所呈现的色彩,此类色彩不仅仅包括了单镜头下的光色,还有特殊环境所营造的光色、影片整体所呈现的光色等。情景色,指的是无物质载体在不同元素的相互作用之下,所营造的情景色彩。结合电影制作的各种需求,采用不同形态的色彩,与此过程中,要求美术师、导演、摄影师等认真探讨电影的主旨、精神、内涵、意义,同时,对电影的艺术构想加以审视,准确而科学地把握好电影的时代、人物内心、地域等不同背景色。

    在当代电影美术造型设计中,色彩具有其主观性特色,极大地促进了影片风格的形成。当代电影美术造型设计往往从哲学视角出发,对色彩造型与设计加以审视、思考,如此不仅赋予了色彩多元化的象征意义,还赋予其一定的抽象性,甚至成为隐藏在影片背后的情绪张力与复杂情感。在当代电影中,色彩之形态,使得艺术作品于整体方面展现出个性化的外貌、稳定的时代与地域特征、深刻地内在表现,这是开启所谓的“风格”的钥匙,是美术师、导演等艺术大师思想、精神、理念等内容的外延。所形成的风格,不仅关系着其审美理念,更上升到了精神层面,同民族、地域、文化等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也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所取得的结果。对于各导演、美术师而言,他们所能接受的文化背景、色彩造型观念的差异性,形成镜头下一个个独特、个性的风格。如张艺谋的“红色”情结,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影片中,无论是《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还是《英雄》《活着》,无一不是一部部红色史歌,成为张艺谋电影的一种风格、一个标签。

    三、 色之意态

    “意态”,是指电影美术造型设计中,色彩所蕴含的深层次意蕴,如其象征性、心理暗示、形象识别等内涵。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观众对于色彩的认识和理解也有很大差异,色彩所具有的象征意义也不尽相同。在中国,红色代表着喜悦、欢乐、希望、激情,但在西方,它却是血腥、凶杀的代表。在中国,白色往往同祭奠、死亡、不祥相联系,而在西方,白色却是纯洁、神圣、美好的象征。在中国,黄色是皇室专用色,代表着权力、富贵,而在西方,黄色却被视为愤怒、暴力的代表色。无论何种色彩,其所具有的象征意义不尽相同,因此,借助于色彩赋予影片独特的象征意义,成为电影美术造型设计中经常用到的表现手法。例如,在电影《呼喊与细语》中,色彩这一“象征性”被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影片整体由红、黑、白三色构成,其中,红色为主色调,在影片之中,红色房间就像人的心脏一样,象征着处女安妮,传达着性的压抑。而黑色代表着牧师、基督教,采用独特的动态化视觉对立,展现了灵魂之天性,更隐含了社会及传统文化对于人性的束缚和压迫。在经典电影《泰坦尼克号》中,惟妙惟肖的道具与多彩的绘画布景做了对比,营造了一幕真实而无瑕的场景,更带给大家身临其境之感,在色彩的强烈对比之下,其深刻的象征意义也为观众所称道。再如,电影《夜宴》《满城尽带黄金甲》中,红色与黄色也赋予了其独特的象征意义,极大地增强了影片的视觉冲击力与震撼力,还增强了影片的艺术效果,借助于逼真的画面,吸引着广大观众的眼球,发挥了迅速而持久的传播之效。

    色彩还呈现出了一定的心理暗示作用,这既可以借助于其强大的象征性加以传达,还可以观众在生活实践中对客观事物同色彩之间的认知、认同、理解关系加以传达。就客观事物而言,其色彩用以代表这一事物,是观众理解色彩的基础,也是色彩发挥其心理暗示作用的关键。例如,血液的红色使人触目惊心,正是因为如此,暗红色能给人以危险的心理暗示,金子黄灿灿地晃眼,因而采用黄色暗示着财富、权势。棺木是黑色的,因此借以黑色暗示着死亡、严肃、不幸,由此形成了观众心中稳定的某一客观事物同其对应色彩之间的认同关系。

    色彩赋予了影片事物、人物的生动形象,维持了造型的稳定性。就某种意义而言,影片中所有事物映衬在人脑中,均为一种独特的视觉符号和语言,借助于对事物的概括、提炼,形成多种多样极具象征意义的视觉符号,成为联接着人们同事物之间的纽带,而附着于符号上的色彩也具备了形象识别的功效。将色彩多种功能融入影片形象、剧情、镜头下,不仅营造了极具风格的色彩基调,还有助于影片层次的提升与主题的升华,使其深入人心。

    四、 色之情态

    当代电影美术造型中,不少美术师和导演还关注到了色彩的“情态”,借助于色彩的主观性,烘托人物、角色的内心世界,他们或采用抽象、颠覆性色彩去展现人物个性的叛逆、异化,或展现当代人普遍的焦虑、痛苦、迷茫,呈现大众在当代社会状态下所面临的精神困境。对于物欲横流的社会下,受到各种利欲压迫的人们的无奈与抗争。在色彩造型方面,更关注先锋、实验性,将色彩视为源自于直觉的心理感应色,一种主观特色的抽象色[2],此时的色彩之于电影就像伴奏之于歌词,有时甚至是歌词、是形象,而非仅仅是伴奏。色彩由之前的附属地位,一跃而成为主体。在当代电影美术中,色彩成为了电影美术造型中广泛追求的語言,甚至成为了一种精神。在北野武的电影《坏孩子的天空》中,色彩是剧中人物所追忆的青春,是温馨、美好和浪漫。在马吉德·玛吉地的电影《小鞋子》中,色彩代表着人性的质朴与美好。在阿巴斯的电影《过客》中,黄褐色的泥土、灰黄的沙漠、女人黑色的头巾,如此种种色彩,却传达出了底层民众的淳朴、善良,成功挖掘出了感动全球观众的人性光芒。

    就时空角度来看,电影美术是一种运动着的立体化造型艺术形式[3],并非瞬间所摄取的静态造型艺术。作为电影艺术基本元素之一,色彩不仅是整部影片造型艺术的重要构成,更是渲染视觉张力的基本手段,具体而言,不仅塑造了人物的形象,还传达了影片的思想,营造了不同的意境,彰显了影片深刻的内涵,因此,在当代电影美术造型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参考文献:

    [1]王丽君.银幕空间造型设计的智慧和理性——屠居华电影美术创作访谈[J].电影艺术,2009,12(4):114-116.

    [2](英)罗兰特·潘罗斯·毕加索:生平与创作[M].周国珍,林相周,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125.

    [3]王鸿海,张帆.数字化的电影美术形态[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3,18(5):431-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