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停车》探究台北的边缘空间与都市困境

    陈超

    《停车》是一部集荒谬意象之大成的黑色喜剧,值得一提的是,钟孟宏身兼编、导、摄三职,作为一位专业级MV导演,编剧的弱化使得本片的故事性相对较差,但从影像的整体效果而言,却极具出彩。影片以停车这一事件作为整部影片的线索曳动,向观众展示了一幅幅台北边缘空间中的边缘人物群像,同时,更向观众活灵活现的展现了一幕幕都市困境中,无力挣扎却又不得不挣扎着的最底层人物的的人生悲喜剧。

    一、 边缘空间和都市困境与众生群像的交相辉映

    (一)边缘空间中的边缘人视角

    《停车》以一次偶然停车事件为藤蔓,牵系出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平凡故事,这一系列平凡故事既为整个叙事铺陈得以展开的基底,又为整个叙事展开了以台北后现代时空为背景的芸芸众生相与世态相。影片中纷纭世象下,形形色色的小人物的不幸遭遇,既令人唏嘘不已,又引人蓦然反思。例如,影片在开篇即首先借理发店老板之口,道出了小马这个悲剧性的底层人物,同样身为底层人物的男主角的善意介入,蓦地令边缘空间中的祖孙两代边缘人,因了“小马”的温情介入,而变得立即完整、鲜活、温暖了起来。男主角的这种移情式介入角色的切近体验,既补完了祖孙三代人缺失中间一代人的莫大遗憾,又将这种莫大的遗憾最终还是留给了观众。叙事中如此的一进一退之间,即将边缘空间中的边缘人的遭遇进行了一唱三叹式迂回曲折的多视角、多层次、多元化的表达。

    (二)都市困境下的受困者视角

    《停车》通过边缘空间中边缘人的视角,以代入式视觉表达技法,令观众获得了一种切近介入的移情体验,而与开篇中的小马一家祖孙两代人的边缘空间中的边缘人视角不同的是,穿梭于大陆和台湾两地时空,在后现代的影像中同时扮演两种身份的李薇,则是典型的台湾都市困境下的受困者。这种受困视角,既充分表现了李薇对于命运的百般拔弄的那种无奈的逆来顺受,又充分表现了李薇及其人格、尊严、肉体、精神被凌虐下的进退维谷。与开篇中边缘空间中的边缘人视角的人物式建构有所不同,都市困境下的受困者视角的建构以大量的后现代时空切换、时空对比、时空卡位等进阶视觉表现技巧,表达了受困都既脱胎于时空又不得不囿于时空的那种极度无奈感。如果说小马祖孙三代的多视角、多层次、多元化的表达,存在着后现代式多时空碎片化切换的缺憾,那么,李薇的都市困境下的受困表达,则恰恰补完了这种后现代式多时空碎片化切换的缺憾。

    (三)边缘人视角与受困者视者的一体焦虑意识

    影片中,无论是边缘空间中的边缘人,还是都市困境中的受困者,对于这部影片的男主角而言,都是一种他者的观察视角。而当镜头由彼处拉回至此处,由一种更加宏观的大他者视角,来审视男主角的时候,令我们讶异的是,男主角自己又何尝不是集边缘人与受困者于一身的这样一个同样卑微的角色呢?又何尝不是同样地被这座城市边缘化地遗弃于车中,困境化地逼仄于街边道路中,荒诞化地被命运不断胁迫与嘲弄呢?影片中的种种形诸于影像、付诸于表达、诉诸于心灵的光影在男主角的不断地介入到陌生的边缘空间,与不断地遭遇到都市困境的过程中,以一半荒诞一半艺术化的视觉语言不疾不徐的表达了出来。这种基于具象化与表象化基础之上的抽象表达以舒缓的无力感、淡淡然的无奈感、茫然的无依感,一把揭下了台北光怪陆离表象下整个底层小人物普遍焦虑的难以愈合的疮疤。

    二、 边缘空间与都市困境下的边缘人生与困境

    (一)边缘人生的普世关怀

    《停车》以悠然、缓释、淡雅的慢节奏,轻描淡写地描绘着层出不穷的社会底层边缘人物角色。这些边缘人物角色,几乎涵盖了整个台北社会的方方面面。这些底层边缘人物角色的叙事,看似由一件偶然事件引发,但纵观全片,我们却感受到了那种对于边缘人物、边缘人生、边缘痛楚的深深的无奈感、无力感、无依感的关切表达。這种对于边缘人生必然性遭遇的光雕影刻,立体凸显了这部影片创制者无比高尚的艺术情操,与无比高尚的普世关怀。正所谓边缘亦是无缘,这种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对于普通底层大众无差别的一体化关切、关怀、关爱,这种切近关爱一切众生的普世伦理,这种怀德、理德、行德的博爱众生的慈念仁怀,已经成为凌驾于这部影片映像本体能指之上一种形而上的意象所指,实际上,由这部影片中所流露出来的普世关怀、普世伦理、普世价值恰恰是我们这个时代所最可宝贵与最为缺乏的。[1]

    (二)困境人生的欲速不达

    《停车》以困境开篇,以困境收束;以停车启始,而以行车结束。由影片的叙事观察,停车并不意味着困境的开始,影片末尾的行车亦并不意味着困境的结束,人生就是如此,车位难找,幸运地找到了也并不意味着幸运的光顾,这就是所谓的世事难料。在台北光怪陆离的街角,男主角在困境辗转中经历了九死一生的波折,虽然片中的部分剧情设计得略显凸兀,但表象化的演绎与意象化的表达,却仍能令观众产生较好的沉浸。影片中的困境表达,颇为戏剧化与艺术化,这种困境的表达与边缘痛楚的表达如出一辙,都在看似不经意间,以一件小事慢慢地牵系出一系列小事,这恰恰是台北社会底层人物人生困境的真实写照。这部影片由整体的慢节奏表达出来的困境,反而会更令观众产生沉浸感,更令观众替戏中人物产生莫名的移情式无奈。

    (三)边缘人生与困境人生整合的意象跃升

    《停车》由边缘人生的移情式悲切,与困境人生的移情式无奈,描摹出了一幅幅相对大社会而言的边缘空间中人生的切肤之痛,同时亦描摹出了一幅幅相对于自在人生的那种重重压迫下的困境人生中的进退维谷。姑且不论影片中各行各业典型角色的悲切与无奈,即便是男女主角的人生,亦同样在台北这座城市之中,处于一种相对边缘化的状态。女主角模特一场戏中,创制者刻意避开了模特工作室中的其他人,从而在影片的具象化表达上,对这一人物进行了基于边缘化的解构,不仅如此,更以叙事艺术,将男女主角仅以回忆的方式揉合在一起,而在影片的整个相对现实叙事过程之中,令男女主角虽在台北这一咫尺时空之中却始终参商两处无法聚首。并且,这部影片更以回忆的形式将男女主角人生中的困境揭示了出来,尤其是女主角在影片中无奈之极爆出的那句粗口,更是将整个舒缓的剧情骤然提升到了燃情的高度。[2]

    三、 边缘空间与都市困境下人性自我意识

    (一)边缘空间与都市困境下的人性自我意识迷茫

    《停车》最大的积极意义,就在于其以晦暗的基调,表达了底层小人物对于光明的渴望与向往,以残暴的社会现象,表达了底层小人物在边缘空间与都市困境中的无力、无依、无奈,同时,更以一种疏离、游离、间离揭示了边缘人生的自我意识迷茫。例如,影片中李薇的那句“我的钱呢”,恰恰暴露了困境人生中的李薇并未意识到困境的根源,而只是看到了困境的表象,因此只能被困在连环套索的困境之中。其实,每个人的一生中都要触碰无数个连环套索,这些连环套索,会牢牢套住已经逼仄于边缘空间与都市困境下的我们,令我们明知归途却无法回归,明知是套索却又无法摆脱,想要的东西明明近在咫尺却甚至都无力去触摸。对于身处台北社会最底层的边缘人与受困者而言,无意识支配着的卑微人生,一如影片中百死不僵的迷茫的千足虫,无论前路有多少可怖的未知,你都不得不在莫名状态下踽踽前行。

    (二)边缘空间与都市困境下的人性自我意识回归

    《停车》与其他的荒诞和黑色喜剧的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这部影片为观众建构起了一个更具意象化的视角,亦因此而将人性的自我意识迷茫表达至极致。影片的最引人注目之处,绝不在于表达平凡生命边缘空间中的那种逼仄生存与困境挣扎,而是在于以不断进阶式的意象升华,以及由这种意象升华而一重重地表达出的那种自我存在、自我定位、自我寻获的自我意识。在影片的最后,一封倍感温馨的家书与一条令人恶心的千足虫,边缘空间中最不缺乏的就是这种千足虫,而都市困境下最为缺乏的反而是这样一封倍感温馨的家书。千足虫是一种最为卑微的生物,这种生物百死不僵,恰如台北边缘空间与都市困境下的最底层的民众一般,片尾处蠕动着的千足虫(学名马陆谐音马路),与不断向前延伸着的茫无尽头的公路,为这部影片建构起了一种卑微生命自我意识的执著寻获与最终回归。[3]

    (三)边缘空间与都市困境下的人性自我意识觉醒

    《停车》虽然是一部典型的台湾电影作品,但是,这部作品又与典型台湾作品有着些许不同,这些不同之处就在于这部影片相对而言较为深刻,影片中的某些情节有时会令人一怔,甚至发人深省。例如,在开篇中男主角购买蛋糕一场戏中,蛋糕店主的那句“我只卖口感,不卖精神”,已经将台北后现代商业社会中的追逐利益的本质一语道出,此语亦已经将商业与文化以视觉映像剥离开来,更将边缘空间与都市困境表达得淋漓尽致。其实,无论是“缺乏精神”的蛋糕,还是那条戏剧化存在的弃之无用以之塞口的红色蕾丝小裤,在这部影片中都显现出了一种形而上的妙用,尤其是那条红色蕾丝小裤,其实恰恰是这部影片中的一种人格化的能指,与困境中的以李薇为代表的丧失人格与尊严的卑微人物若合符节。[4]同时,其与这部影片中人物的由弃而扬一道,由污秽处见精神,跃升为一种人性精神最终依其意象化还原的觉醒所指。

    结语

    《停车》是一部有着MV式视觉语言表达,与舒缓节奏的集荒诞与黑色喜剧于一身的剧情大片,这部剧情大片以淡淡然的意态将台北边缘空间中的边缘人,与都市困境中的遭遇表达得令观众如临其境。并且,这部影片更以时光载体,透过影片中的视觉表象与光影具象,抽象了边缘人生与困境人生中的痛楚与无奈,参照影片中的相对现实中的卑微生命,可以看到,台北底层的小人物一如影片中百死不僵的千足虫,无论前路有多少可怖的未知,都不得不在莫名状态下踽踽前行,这既是对于边缘人生悲切遭遇的一种有力控诉,又是对于困境人生欲速不达的一种诠解。

    参考文献:

    [1]赵志伟.台湾题材国产(大陆)电影的影像叙事研究——从电影《台湾往事》、《云水谣》到《台北飘雪》[J].电影评介,2012(19):

    16-17.

    [2]王秀琳,路迪.论白先勇作品中对边缘人物的书写——以《纽约客》和《台北人》为例[J].名作欣赏,2016(20):10-13.

    [3]陆沁诗.都市文学镜像中的都市异化与主体重建——以朱天文、朱天心作品中的台北书写为例[J].江淮论坛,2015(3):140-144,166.

    [4]陈昕.解析近年台湾电影中的现实主义性——以影片《不能没有你》、《停車》等为例[J].文教资料,2013(35):140-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