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站立着！我们在共同坚守
柳芳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段艰难的时光。
临时决定的直播
2020年1月23日上午5点40分，早班的闹钟准时响起，朦胧中拿起手机便看到满屏的推送：10时起，武汉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机场、火车站等离汉通道暂时关闭。武汉市疫情防控指挥部三小时前发布的这条公告让人困意全无，尽管在前一天我们已经做好了春节期间打硬仗的准备，也多次开会对疫情报道做了应急部署，但是，这条短短的公告让人瞬间感受到了压迫感和紧张，形势异常严峻。
值班宿舍在广电大楼第5层。我赶紧穿好衣服，顾不上洗脸就来到楼下的编辑中心。我们的节目叫《焦点时刻》，每天7点半至9点直播，每期90分钟，是湖北广播电视台所有广播节目中唯一的一档中国新闻名专栏。“今天的节目要打破常规编排，做特别节目。一开始就要发布这条重要信息。”我把想法跟当班编辑做了简单沟通，坐下来开始构思节目如何开场。这么重要的时刻，消息播报必不可少，但更重要的是做好解读和疏导。新中国成立以来，从没有一个城市做出过这样的举措！正逢春运返乡高峰，打算出城的人和留在城里的人听到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
距离节目直播还有一个半小时，联系防控指挥部，找人进行权威解读？不可能。翻遍刚刚刊发的本地报纸，也没有更多的相关内容。这个时候，一些社交自媒体上传开了：“武汉要封城了！”网友的留言弥漫着恐慌情绪，令人不安。
说什么呢？新闻报道最大的力量就是说真相！而且应该在说出真相的同时讲出道理——“可想而知，一座特大城市做出如此举措，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的决定。这是为了全国疫情防控的大局，是对全国人民负责、对武汉人民负责！”明白了道理，话语中带着真情——“这是武汉人民做出的牺牲，尽管十分艰难，但请大家务必理解并配合。”我反复在节目中解释：“切断离汉通道，不等同于‘封城，不等于武汉会成为孤岛，会有更多的力量和我们在一起共克时艰！”
直播中，我抽空给频率总监发了条短信：“10点很重要，申请继续直播。”总监给我回了六个字：“下节目见面说。”9点下了直播后，我到编辑中心，发现大家已经开始行动，分管领导充当导播，正在安排各路记者就近去现场，火车站、地铁站、机场、超市、社区……那一刻的武汉是什么样的，大家都想知道。节目主编看到我，急匆匆丢下一句话：“9点45分开始，没有稿子，自己想想怎么串场。”半小时内，我和搭档杨康做好了特别直播的版头，就这样又走进了直播间。
“此时此刻，唯有众志成城、万众一心，才能携手共度难关。湖北之声应急直播关注这一历史时刻对全城的影响。非常时期，我们与你在一起。”这是那天节目我的开场白。
当天，3个小时的节目直播成了很多人點赞的应急直播样本，也让湖北之声成为了第一家直击武汉“封城”的媒体，持续至今的抗疫应急直播就此正式拉开序幕。
节目中的泪水
一个月后，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为这一阶段疫情防控工作定调后，2月23日10点，我又主持了一场难忘的直播。这场名为《八方驰援携手战“疫”》的196分钟大直播在湖北广播电视台的十套广播频率同步播出，包括上海“阿基米德FM”、江苏“荔枝新闻”、四川“熊猫听听”、广东“粤听FM”、吉林“沐耳FM”在内的全国14家省市广播电视台的17个客户端同步视频直播。直播分为四个章节，全景呈现全国一盘棋、各方勠力同心、坚决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的积极行动。
其中，《八方驰援万众一心》章节通过连线外省台记者介绍“一省包一市”驰援湖北的做法和成效，也特别用一些篇目致敬这些最美“逆行者”。这段时间，湖北之声推出音频专栏《战“疫”家书》，主持人录制了很多一线医护人员的家书，展现了白衣天使舍小家为大家的奉献和付出。我们特别选取了国家医疗队文力医生写给父母的、辽宁援鄂医疗队队员杨婷写给两个儿子的、重庆援鄂医疗队队员彭靖尧写给同为医生的妻子王亚的、湖南医生曹晓英写给儿子的4封家书在直播中进行了呈现，还讲述了殉职的武昌医院院长刘智明的故事。录制的两个短片非常感人，我们还特别选取了汪峰演唱的歌曲《直到永远》来送别刘智明院长。
突然间袭来的危险/还来不及完成春天的心愿/在牵挂中离散/只有爱的乐章告慰思念的感情/别害怕/我就在你身边/心在一起/爱会让我们勇敢……
当我在直播中说完这段话，看到坐在旁边的嘉宾——浙江援汉医疗队的李立斌主任泪花闪现。“李主任，您想说点什么吗？”我把话送过去，李主任已经泣不成声。他说：“我2003年也曾战斗在‘非典一线，见惯了生死，但是这一次看到同事累倒，看到同胞离去，写周记时忍不住放声大哭。只有身临其境，才会有这种感受……”硬汉医生动情的分享也让我在直播中落泪，我想起了疫情发生以来自己的第一次痛哭。那是大年初二下班回家，经过二七长江大桥时看到空荡荡的大桥、空荡荡的城市，只有一位老大爷拎着一只袋子在孤零零地往前走，那是一种茫然无助的痛啊。疫情之初，作为这个城市的一分子，我也曾无助、恐慌，但看到一支又一支驰援队伍“逆行”而来，我们看到了希望，树立起了信心。我这个从心底发出的感慨引发了很多人的共鸣，几千条留言、数万个点赞瞬间涌入，将直播推向了高潮。
直播结束，我心绪难平，于是又从3个多小时的节目视频中找出了李立斌主任落泪的3分钟，加上字幕，没有做任何包装，配了短短几句话，在湖北之声微博、微信公众号、头条号发布，没想到一下子成为全网传播的“爆款”。《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工人日报》、浙江广电集团等100多家主流媒体新媒体平台转载、转发，全网一天阅读量累计过2亿次，几万条留言致敬医护人员：“主任不哭，谢谢你们负重前行！”“谢谢你们，无以言表，只有认真宅，认真防护。”“我真的很能理解武汉人所承受的一切，你们是无愧的勇者！”……
翻看这一条条留言，我更加懂得我们所做的事情的意义，它展现了真善美，凝聚了奋力向前的勇气和人心向善的力量。
更多的感动
2月中旬起，社区层面的问题逐渐显现。如何从社区这个小窗口透视整个防控工作的大局？我和同事向秀主动请缨，来到武汉武昌区中华路街道社区蹲点采访。这个位于司门口商圈的老旧社区共有一万多人，坐落在黃鹤楼脚下，与著名的小吃一条街——户部巷只有一街之隔，社区基础条件差，没有物业公司，老年人口居多，这样的小区要实现“更严封闭、应收尽收”，工作难度很大。
蹲点第一天是2月15日，风雪交加，这一天也是社区落实武汉“更严封闭”管理的第一天。我们跟着社区干部巡查卡口，在户部巷口的露天大风口值守，才过了一会儿，防水羽绒服就直淌水，站着1分钟不动，鞋底就会被冰雪凝固住。中午时分，我的鞋子已经进水，双脚完全湿透，但值守卡口的同志一守就是8个小时，其中一位是武昌区法院的司法警察，90后的小伙子双手被冻得红肿，临别时，我们互留微信，他拿着手机的双手哆嗦着划了好几遍才解开手机。
那10多天，我们和网格员一起爬楼入户拉网排查，耐心接听居民电话，帮社区分发团购的蔬菜。胭脂山花园一位业主委员会主任主动站出来分解社区负担，帮居民团购蔬菜。采访他那天太阳很大，他穿着一件自制的一次性雨衣防护服，满头大汗。我们把不多的防护服和口罩送给了他。
其实，在抗击疫情的第一线还有无数这样的平民英雄，他们来自各行各业，他们用自己的切实作为，为武汉这座英雄城市加上了最生动的注脚。
身处一线的很多记者也是舍小家为大家。我的同事向秀负责记者采访调度，她的儿子正处于小升初的关键时刻。疫情发生后，她分身乏术，只好把孩子送到爷爷奶奶家。她家中的老父亲身体不好、常年哮喘，她担心自己会把病毒带回去，于是，她在家时都独自一人躲在房里，避免和家人接触。我的母亲去年才动过一次大手术，正处于恢复期，我出来采访，她就得替我照顾家庭和孩子，但感动的是，我们的家人们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记者的职责所在。
2008年汶川地震，我在武汉做节目，伤痛的画面只在电视上看过;2016年湖北大汛，虽也曾亲临现场，但那时的困难和现在不可比。如今身处疫情中心，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我们对这个国家的坚韧和顽强体会更深，对亿万人民的团结和奉献更有感触。职业生涯中能亲历并记录这样的奋斗和感动，值得用一生去铭记。
（作者单位：湖北广播电视台湖北之声）
（本文编辑：饶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