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陈洪绶工笔花鸟画的艺术表现特征

    梁赵飞

    摘 要:陈洪绶作为明末时代变迁之际的代表画家之一,在与时代生活的抗争中练就了独有的艺术风格。他的工笔花鸟画既承传统又富有创新,以奇崛怪诞的表现方式对后世中国画的发展产生了举足轻重的影响。因此,论析其工笔花鸟画的艺术表现特征对现代艺术的创新与发展极具现实意义。文章从题材、用笔、造型、构图和赋色这五方面分析陈洪绶工笔花鸟画的艺术表现特征,以期对中国传统的艺术精髓有更深刻的认识和领悟。

    关键词:陈洪绶;工笔花鸟画;艺术特征

    花鸟画是中国画艺术的一种,工笔花鸟画则是花鸟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发展历史悠久,艺术表现风格更是多种多样。明代文人画兴盛,花鸟画则以写意为主流方向,但不乏有陈洪绶这样极具艺术造诣并影响后世的工笔花鸟画家。他的工笔花鸟画构思新颖,不拘一格,师古而创新,法古而变古,具有古拙而生动的艺术特征。

    一、题材

    陈洪绶能工善写,精通花卉、山川、人物的表现,其工笔画的选材普遍而宽泛,花类植物如荷花、月季、水仙、菊花、桃花等,鸟类如白头翁、鸳鸯、鹦鹉、翠鸟等[1],还有很多草虫,如蝴蝶等。此外,桌头摆设之物、盆景、花瓶、水果等在他的画作中都有表现。

    荷花自从中唐以后便成了花鸟画中最稳固的题材之一,人们常用“出淤泥而不染”来比喻荷花的高洁。陈洪绶,号老莲。据载:“有道人氅衣鹤发,手一莲子,授于朝曰:‘食此,得宁馨儿当如此莲。而绶于是生,故幼名莲子。”[2]他的名号便体现出他与荷花的渊源。陈洪绶表现荷花的作品众多,如《荷花鸳鸯图》等,以荷为题,造型安逸,画风素洁明快,周密不苟而灵动。

    陈洪绶在《诗画精品册》中题语“草虫有文章,见之尚爱惜”。在他的画作中,蝴蝶出现的次数较多,种类也较丰富,表现的技法也堪称完美。蝴蝶在他的作品中被装饰化、被符号化,有的是对花卉的点缀,有的是画蝶的特写,如作品《蝶戏落花图》中的蝴蝶刻画生动无比,虚实相兼,腾空飞舞,传达出古拙之趣。陈洪绶以蝴蝶寄托他对艺术的追求和爱恋,蝴蝶贯穿于他整个艺术生涯。另外,在陈洪绶的画作中总能见到小鸟栖息于枯枝寂叶之上,显得稍有凄凉之感,令人沉浸其中。

    陈洪绶喜爱画一些桌头摆设之物,表现高古奇崛,象征画家高洁的品质和对生命的执着,似乎营造出一片安宁的世界,从此进入了永恒。如《岁朝清供图》中器物里插入几根花杆、枝叶,代表高风亮节的梅花,彰显时间岁月的红色叶子,以他习惯性的夸张和变形手法,突出其中的神秘和浪漫,是他对生活感悟的表现。陈洪绶画中的题材彰显出拙雅之趣,简雅而幽静,蕴含着生命的韵味。

    二、用笔

    工笔花鸟画讲求“骨法用笔”,讲究用线造型。清代唐九经题《陈洪绶画鸟扇》:“(陈)章侯生不满六旬,其笔墨凡四变,少而妙,壮而神,老则化矣。”[3]陈洪绶的用笔“取法于古”,在追求古意的同时不断创新,笔法一生都在演变,他從篆书、隶书中提炼出工笔花鸟画的表现形式,最终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绘画语言。其中对石头和树木的表现用笔苍劲曲折,形态婉转,淡墨加乱柴皴法,在跳跃中把控笔和墨的趣味,粗笔、折笔流畅运用。花朵往往以中锋用笔,淡墨勾勒,淡色复勾,显得格外清新,其他物品则刻画细致到位。

    陈洪绶独具创意的方折用笔与波浪式线应用成熟,在用笔的布局上弧线与大小折线相互用,刚柔并济,强烈地体现出了石块的挺拔和坚硬。作品中墨笔勾画,水墨晕染,灵活脱俗的几根线条就可以把小鸟勾勒得工整细致,富有生命活力。在暮年之时,他将写意与工笔的线法结合,触类旁通。“尽管工整仍为主流的创作道路,但是狂放气派暗含此中隐而不见,线条为所欲为而不逾矩,堪称出神入化。”[4]作品中体现出深邃的绘画境界,用笔较为放纵,朴拙,极大地发挥了他的书法修养,并且将文人画家的胸襟和笔墨素养相结合,从而使得画面拙趣横生。

    三、造型

    陈洪绶工笔花鸟画所绘造型皆以自然之物为本提炼而来,既有形似,又追求神似,体现了中国绘画意象造型的理念。其特征归纳起来有两点,第一是造型古典,第二是夸张变异,皆充满了抒情意味、古拙之趣,极具创新。

    其造型上在古意的基础上加入了大量的主观情感,是画家主客观情感的凝合之物。他临摹了很多古人的作品,如《摹古双册》中的《折枝菊图》题款“洪绶为苍夫道侣仿北宋人”,图中物象造型极似宋人小品画法。陈洪绶受宋代小品影响极深,画风严谨,自然传神,形神得体,在写实基础上写意,并运用拟人化的造型,体现了他造型之中的古典韵味。

    明代晚期艺术家追求离奇的创新,与时代遥相呼应,正所谓古有多深远,就有多离奇,标新立异即能得到肯定和追捧。变形是将客观物象经过主观的处理,使之与客观物象产生不相符合的外在特征,但又不失本质。比如一朵花,一块石头,在似与不似之间,以传神写照,达到写意与工笔的结合,追求绘画的自由。在当时的背景下陈洪绶对工笔花鸟的造型追求荒诞、夸张的变异,使其具有装饰性的造型特征,给创作带来了趣味。在他的《梅花小鸟图》中,梅花的枝干宛若一个站立的人,尽显婀娜之态,大小不均的节疤变形成大小不一的小圈圈,分布于枝干之上,显得苍老而又奇崛。

    同时,陈洪绶在造型上使用了很多重复排比的线条,这些重复出现的线条在物体转折处较为密集,如石头转折处线条依着结构的变化方向而变化,在转折处得以主观的夸张变化,在没有结构的地方线则精少简洁,体现出“疏可走马,密不透风”的画面感。陈洪绶所绘物象造型,不拘泥于客观形象,不限于程式化,而是抓住并表现物象的本质,以物我化物境,这有利于抒发画家的自我情感。

    四、构图

    构图又称之为“经营位置”,是物像在画面上的布局。陈洪绶作品中的构图古中求奇,拙中求趣,从不局限于传统构图法则,他以自己的心灵体会,以及奇思巧构[5],形成了工笔花鸟画独具特色的构图特征——“拙”。陈洪绶的构图形式主要有三种,第一是空灵简洁的小品,第二是力求古拙之趣的立轴,第三是画面物象丰富的长卷。

    小品是陈洪绶表现最多且最擅长的题材形式,画中留白较多,物体讲究或居于偏中心,或偏于纸张的边角,既突显主题,又体现出拙雅之气。利用留白构成的元素表现画面深邃的意境,让人感觉到简单又高旷,同时个性突出,敦厚古雅,以极难驾驭的构图形式,表现出了自然的雅稚之境。

    在立轴类作品中,陈洪绶比较偏重“势”的取向,如“S”形构图,树枝往往以侧笔横卧大点皴法,显示很强的生命之势,前景石块奇形怪状,成虎口状张开,与后景相映,逸趣横生。另有取勢朝上,与地面呈90度垂直之势的构图形式,画面中各物象在横竖之间相互映衬,以此突出主题,使得画面萧瑟的景象更加古拙寂静,这种不避横平竖直的构图,打破常规,自成一体。

    长卷多为横轴,是对较多的物象和元素的表现方式,各元素之间既相互联系又各自独立,是一种形散而神聚的表现方法,如他的作品《梅石蛱蝶图》中刻画出了各种石头、折枝梅花、蝴蝶以及其他众多物象。长卷作品画面各物象看似毫不相干,但走形走势相互呼应,在画面内部形成相互贯通的势,气息衔接,形成了画面的势,这种独特的构图形式是陈洪绶的古拙思想与自然物的完美结合,给人以质朴的气息。

    五、赋色

    中国画拥有水墨和色彩结合的独到之处,一般情况下,色彩相比水墨的感知力较强,先入人的视野,是感染视觉的一个重要因素。中国画则在色彩运用上倾向于意象表达,是画家对客观现象的主观表现,注重意蕴,而非西画的客观自然再现。中国水墨本来就是一种颜色,单一的墨色使得物象更加简单、凝练,所谓“墨分五色”就是单纯的墨色表达方式。中国的工笔花鸟画中色彩的应用有层次变化、冷暖轻重,还有墨色做底。墨与彩的结合运用使物象的塑造更加真实化、情感化、艺术化。

    当代学者陈佩秋、徐建融在《中国画晋唐宋元传统》中指出,“笔墨是为形象的描绘立骨,赋彩是为形象的描绘添肉”[6]。颜色对工笔花鸟画形象的表达尤为关键,自唐代水墨画兴起之后,中国画家对色彩的运用和研究减少,然而陈洪绶却特别重视色彩的运用和研究,且造诣颇深。他的赋色分为淡彩和重彩两种形式,不论是淡彩,还是重彩,都堪称精美绝伦。

    陈洪绶喜爱以纯净的色彩作画,追求中国绘画本质的素雅,常用少量的白色、石色作画面的辅助,衬托墨线的淡雅之气,这种浓色点缀的方法称之为“醒”,可以加强画面的神韵。在其淡彩工笔花鸟画中花卉基本以素白出之,只将花瓣的尖部敷染一些色彩,从不多余,从自身维护着俗世欣赏美的艺术价值。陈洪绶对白色花种的描绘不断地进行着分析和实验,从绘画的技法上分析,白色本不透明,若使用不当,则显得呆板、浮腻,所以对白色的使用需恰到好处。在他的笔下,每个物象都赋色含蓄、沉稳,墨与色的对比,遥相呼应,画面极其和谐统一。

    陈洪绶工笔花鸟画中的赋色拥有清寡、孤绝的气氛,迎合了当时的时代审美取向,成为时尚之风。极大地受到民间以及传统赋色的影响,这也是陈洪绶冷静而理智地观察这个世界而形成古艳淡雅的艺术风格的原因,以素雅的赋色,展现出了他的人格魅力。

    六、结语

    陈洪绶工笔花鸟画在题材、造型、用笔、构图、赋色上都显示出别具一格的艺术表现特征,从不以墨色遮盖色彩的美感,拥有古拙之趣。他在艺术表现上所体现出来的这种质朴的人格和创新的精神值得我们借鉴、学习和发扬。

    参考文献:

    [1]赵晓燕.浅析陈洪绶花鸟画题材的风格特点[J].艺术科技,2015(9):124.

    [2]吴敢.陈洪绶传[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4:586.

    [3]陈洪绶.陈洪绶集[M].吴敢,点校.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686.

    [4]翁万戈.陈洪绶:上卷[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121.

    [5]陈洪绶.宝纶堂集[M].天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10:51.

    [6]陈佩秋,徐建融.中国画晋唐宋元传统[M].上海:上海画报出版社,2002:63.

    作者单位:

    重庆师范大学涉外商贸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