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松子酒的全球化传播

    赵晨羽

    摘要:随着新航路的开辟,原产于荷兰的杜松子酒在西方殖民者的脚步下被带往非洲和美洲殖民地,在大西洋贸易中也随处可见它的身影,尤其是在罪恶的奴隶贸易中,它的消极作用更是显露无疑。以杜松子酒在尼日利亚的传播及其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为例,研究全球史视角下杜松子酒的传播过程及其在特定历史时期所起的作用,不仅可以还原时代面貌,揭示历史真相,还可以展现杜松子酒的文化内涵。

    关键词:杜松子酒;奴隶贸易;尼日利亚;经济作用

    中图分类号:G05;T-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2177(2021)01-0021-02

    杜松子酒原产于荷兰,是一种高浓度蒸馏酒(1)。17世纪中叶,一位荷兰教授将杜松子果浸泡在酒里,制成药酒,治疗商人和船员的疟疾病。后经改良,酒的口感就丰富起来。杰西卡·沃纳在《杜松子酒之糜》中详细论述了杜松子酒与英国的渊源,它风靡英国却也是使英国穷人酗酒的根源。但较少为学界所关注是在近代早期,杜松子酒传播到非洲、美洲等地的过程中起到过什么样的作用,以及给双方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本文通过研究杜松子酒在尼日利亚的传播,探究酒精在殖民社会形成中的经济和社会作用,并从微观的视角反映时代特征。

    1杜松子酒源起与传播

    印刷英语中“杜松子酒(Gin)”一词的第一次使用可以在英国古典经济学家伯纳德·曼德维尔的《蜜蜂的寓言》中找到:

    无论是对穷人的健康,还是对穷人的警惕和勤奋,没有什么比这种臭名昭著的酒更具破坏性的了,这种酒的名字来源于荷兰的杜松子酒,现在,由于经常使用和国家崇尚简洁的精神,从一个中等长度的词缩成一种单一的、令人陶醉的单词——Gin,它像一个炽热的湖,它使人的头脑燃烧起来,把内脏烧尽,把里面的每个部分都烤焦了;与此同时,也忘却了一切,在这遗忘中,可怜虫会把他最苦恼的忧虑淹没[1]。

    曼德维尔在这里充满激情地描述的是在18世纪的杜松子酒狂潮中几乎使伦敦瘫痪的有毒酒精。令人惊讶的是,正是这种致命的杜松子酒演变成了现代的经典饮品。杜松子酒起源于荷兰,是一种以谷物为原料,加入杜松子等药草或者香料制成的一種蒸馏酒。17世纪,荷兰商船南下拓展贸易,但一种不知名的疾病却在侵扰着船员,一种用杜松子制作的酒被用于治疗这种疾病。这就是杜松子酒的雏形。尽管杜松子酒在早期只是作为治病的药酒使用,但逐渐人们发现它色泽清亮透明、口感醇厚、香气和谐,当然这种香气来自于其中的一味草本植物——杜松子。杜松子中含有以蒎烯为代表的多种挥发油,这也是香气的主要来源。后来人们所熟知的“荷兰金酒”的叫法,也是来自于荷兰语中杜松子一词的发音。杜松子酒也被视为荷兰的国酒。1650年,来自荷兰莱顿大学的弗朗西斯库斯·赛维乌斯博士从这种药物中提取出了具有很高利尿效果的杜松子成分,这也被视之为金酒的雏形。1575年,一个叫卢卡斯·博尔斯的商人在荷兰斯希丹建立了以自己姓氏命名的酒厂,并开始商业化生产杜松子酒,一直延续至今[2]。

    继而这种酒在欧洲内部传播。将荷兰金酒逐渐发展为英国金酒的是曾流亡荷兰,后返回英国继位的国王威廉三世。威廉三世引进之后,英国人发挥创造性,改制出了更符合英国人喜好的英式金酒,与荷兰原版金酒相比,这种伦敦金酒降低了甜度,使其更适合作为鸡尾酒的底酒使用。18世纪初,英国对从法国进口的白兰地和葡萄酒征收重税,而对本国的蒸馏酒则降低税收,而英式金酒由于其易制成,原料价格低廉,不适合长期储存的特点,很快成为风靡英国平民阶层的廉价酒品。最为人所熟知的便是它在十八世纪的伦敦引发了第一次现代成瘾热,又称“杜松子之靡”。

    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杜松子酒随着荷兰和英国扩张者的脚步来到非洲和美洲等殖民地。这种廉价的酒水在大西洋奴隶贸易中扮演了消极的角色。在非洲,有时候黑奴贸易者用几瓶杜松子酒便可换取非洲的青壮年劳动力。在美洲,被杜松子酒灌醉的种植园主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按下土地转让契约的手印,几公顷种植园顷刻间转于他人之手。

    2杜松子酒在尼日利亚

    非洲古国尼日利亚位于西非东南部,在16世纪中叶遭受英国入侵,1914年沦为英国殖民地。尼日利亚人多年来一直发酵低酒精饮料。在许多尼日利亚人的整个生命周期中,人们对酒类消费在宗教仪式、建立和巩固亲属关系方面很重要。虽然尼日利亚有大量的本地酒可供食用,但他们不知道如何酿造啤酒或蒸馏酒。他们的专长仅限于品尝棕榈酒或发酵谷物啤酒。十五世纪欧洲人的到来带来了新品种的酒精饮料,主要是杜松子酒、白兰地和威士忌。大西洋奴隶贸易鼓励用这些烈酒购买奴隶,促使进口杜松子酒成为一种时尚,欧洲的酒精很快就渗透到当地文化中。尽管在西非不同的贸易区域有特定的需求,英国奴隶贩子约翰·阿特金斯指出,“到处都需要酒精[3]。”欧洲的奴隶贩子向西非进口了大量的酒精以促进贸易。历史学家林恩·潘认为,除了在伊斯兰教根深蒂固的社会,用酒精换奴隶是当时盛行的模式[4]。当奴隶贸易结束时,酒类贸易继续进行,在19世纪下半叶达到了很大的数量。

    当大量进口酒涌入尼日利亚社会,酒类贸易就面临着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是支持,商人们认为商业是一个伟大的文明代理人,酒类贸易是其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他们认为贸易可以帮助尼日利亚实现文明和现代化。另一种则是反对,批评人士包括广泛的尼日利亚人,他们担心他们的同胞面对烈酒泛滥会陷入不好的境遇。比如主教赫伯特·图格韦尔认为,强加“朗姆酒和金酒文明”将是“吞噬当地居民的九头蛇”,阻碍有用的商业和经济发展[5]。尼日利亚将拥有纯粹的零和经济,商人的利润将以牺牲当地居民的利益为代价。批评人士主张禁酒令和在无酒精的基础上调整经济结构。

    在尼日利亚,一个确信酒类贸易的经济价值的团体是英国殖民政府。进口酒服务于殖民国家的利益,殖民国家操纵关税制度,以获得最大的收入。酒类贸易占尼日尔海岸保护区平均年收入的四分之三,拉各斯的三分之二,尼日利亚南部的一半。酒类贸易也的确非常适合由政府征税:由于在陆地走私大量、易碎的瓶子的难度较大,杜松子酒贸易只能在少量的南部沿海港口落地,并按照特定规格进行计算。挖掘尼日利亚人对进口酒精的渴望证明了一种理想的、成本效益高的收入方式:

    一艘船进入拉各斯,在码头上存放10,000箱酒。政府所要做的就是派一名办事员,清点箱数,每箱收取5先令,这实际上意味着2500英镑[6]。

    尼日利亚南部成为西非第一个在1906年赚取100万英镑收入的殖民地,其中大部分来自酒税。在殖民地的眼中,对收入来源的经济关切,压倒了對酒类贸易能否继续存在的任何道德考虑:我们进口烈酒是为了获取收入。这条铁路是如何修建的?杜松子酒。卡特—登顿大桥是如何建造的?杜松子酒。城镇是如何照明的?杜松子酒。现在,如果有人问,如果抽干这个城镇,我们如何获得良好的清洁水供应?答案还是杜松子酒[7]。

    烈酒,特别是杜松子酒,不仅用于饮用,而且在尼日利亚的一些地区被用作货币的替代品,大量的酒被储存为积累的财富。由于种种原因,杜松子酒提供了最方便的价值标准。政府也试图作出推行货币经济的努力,但效果不佳。实际情况证明,推行纸币或者金属硬币是一种完全不适合当地居民生活方式的现金形式。不像杜松子酒,大量的硬币和纸币在组合时也不会形成大的规模,因此尼日利亚人不认为这是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货币形式。

    成为通用货币的杜松子酒改变了这个国家社会的方方面面。在法庭上,诉讼人将杜松子酒作为法庭付款的担保,再由法庭书记员以每宗案件十先令的费率兑换成现金,然后再记入法庭的账目。由于杜松子酒的市场价格高了几先令,书记员在这笔交易中便赚取了个人利润。一旦足够多的人接受杜松子酒作为货币,这一过程导致了杜松子酒进口的增加,这反过来影响了整个社会:杜松子酒瓶子,即使是空瓶,也有经济和社会价值,象征着一个地位高的人的住所,一个大人物。“满是瓶子的坟墓不是死亡原因的标志,而是死者财富的象征[8]。”

    3结语

    人们提及杜松子酒一般只能联想到它作为一种酒精饮品的商品价值和品尝体验,但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杜松子酒既是救世主又是恶魔——在最初的“鸡尾酒”中,它是一种药物助手;在禁酒时期,它被人唾弃;在殖民地贸易的过程中,它充当了帝国控制殖民地的工具。

    伴随着杜松子酒传播产生的不良事件不应该被历史淡忘,注重杜松子酒全球化传播过程中蕴含的文化内涵,审视杜松子酒在近代早期殖民地和大西洋奴隶贸易中曾扮演的角色,研究杜松子酒的全球化传播,能够为批判殖民主义的罪恶行径提供素材和例证,为反对西方话语权提供力量。

    注释

    (1)杜松子酒实际上是低等烈酒的统称,可以泛指当时的各种蒸馏酒。酒水加工者先用粮食发酵、蒸馏获得酒精,出售时加水稀释,并混入杜松子果、果汁、月桂、胡椒等进行调味。

    参考文献

    [1]Lesley Jacobs Solmonson.Gin:A Global History[M].London:Reaktion Books Ltd,2012:7.

    [2]Colin.传奇的金酒[J].消费指南,2012(8):30-32.

    [3]Michael Craton,James Walvin,David Wright.The British Slave Trade,Slavery,Abolition, and Emancipation:A Thematic Documentary History[M].London:Longman Group,1976:28.

    [4]Lynn Pan.Alcohol in Colonial Africa[C].Helsinki:Finnish Foundation for Alcohol Studies,1975:47.

    [5]Bishop H.Tugwell.CMS Bishop of Western Equatorial Africa[C].Proceedings of the Lagos Institute,1901:29.

    [6]The Liquor Traffic.Lagos Weekly Record[N].1911-5-27(03).

    [7]Simon Heap.A Bottle of Gin Is Dangled before the Nose of the Natives:The Economic Uses of Imported Liquor in Southern Nigeria,1860-1920[J].African Economic History,2005(33):69-85.

    [8]C.H.Ambler.Alcohol and Disorder in Precolonial Africa[J].African Studies Center Working Paper,Boston University,1997(26):14-15.

    (责编:赵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