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动画的诗学意涵研究

    潘俊 李昱昊

    

    近年来,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深入,中国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从静态保护逐渐过渡到动态影像的记录和呈现的阶段。期间诞生了一些反映中国非遗内容的动画作品,例如动画片《年画中的传奇》《非遗特工队》等。很多作品采用传统动漫的形式去讲述非遗故事,在表现形式上缺乏非遗文化的独特审美意涵。2019年诞生第一部青砖雕刻的动画《囍厢记》,该片采用非物质文化遗产砖雕工艺制作的定格动画片,通过徽派砖雕艺术去叙述中国传统故事。由此可见,中国非遗类动画只有内容与形式相契合,才会显示出背后承载的文化蕴涵。

    在全球化的视野下,如何通过动画去呈现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本真面貌和文化内涵,如何使得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动画的内容和形式相契合,展现和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在意蕴和审美,这都是我们动画人作为文化传播者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

    一、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动画的审美价值

    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动画,是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视听元素、文化元素为主要创作素材的动画。其艺术创作资料来源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历史传说及其艺术活动。通过对非物质文化遗产历史传说及其艺术活动的探索和研究,进而挖掘出非物质文化遗产背后的民族文化和审美意蕴。而这种动画向观众传播的视听语言超越于现实的美感。非物质文化遗产本身的美感是历史沉淀的效应,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动画的美感,是动画创作者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真切的体验和内心情怀的艺术化呈现。

    (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动画的审美趣味

    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动画通过视觉造型元素的相互作用,让观众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产生最直观的感受。通过意象化的造型元素、外化的色彩形式,将非物质文化遗产所展现的艺术风格、民族特色以更加鲜活的形象和更具有趣味性的形态呈现在观众眼前。与传统意义上的动画相比,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动画更注重意境和神韵的营造。一方面,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类的出品受到材料和技术的限制,但其强烈的手工感,使非物质文化遗产类的出品本身具有古朴的韵味。另一方面,意境美是中华民族对于艺术的至高追求,由于受传统文化的影响,中国人欣赏艺术作品时,多少会自觉地探索其中蕴藏的詩意境界。意境是艺术的灵魂,也是关键、核心,是客观存在精炼的集中加上主体人物思想情感的凝聚[1]。“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便是最好的体现。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如木刻年画、剪纸、布贴、昆曲、京剧等民间的艺术形式,被广泛应用到具有传统民间艺术风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动画创作中。通过风格化的、夸张的人物造型,生动鲜明地展示出各个角色的外形特点与性格差异。通过概括的、意象化的场景道具设计,营造出整个动画作品所展现的地域风格和时空特点。通过象征性的表演,形象而又含蓄地呈现出超越舞台时间限制和空间限制的故事,实现“以形传神,形神兼备”的审美韵味。大多数中国民间艺术都具有很强风格特点,在动画中加入一些颇有特色的细节表现,使得造型呈现出一种韵律感的审美意趣。这种审美的趣味性成为展现民族文化特色最形象化的手段。比如中国实验动画导演陈曦、安旭的短片作品《谷雨》,全片采用了皮影动画的表现方式,作者运用中国皮影戏的试听元素,将中国传统的审美意境传递给大众,不仅突出了动画作品的风格特征,更让观众真切的感受到中国传统的审美特色和韵致。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中国各族人民传承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载体。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技艺传承,更是不同民族、不同时代的中国人传达情感的方式。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动画以视听结合的方式,更加全方位地展现了广大劳动人民对生活的理解、对真善美的歌颂以及对幸福的期盼。

    (二)皮影戏作为中国非遗类动画的诗意之美

    皮影戏是一门集雕刻、剧本、美术、音乐、表演为一体,同时结合了光影变幻的民间艺术,它是多种艺术语言的综合体。因此,皮影戏作为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展现地方性知识、风土人情、历史传说故事与情境时,比其他的非遗艺术形式能够更全面地展现出独特的风格和意蕴。虽然不同于现代意义上的动画,但皮影戏和现代动画一样,是视觉艺术和听觉艺术的结合体,具有高度的共通性。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对动画的深入探索,对于动画的认识也更加全面和多元化。广义上讲,皮影戏也可视为一种动画。

    皮影戏的诗意性在于它整体的神韵,其“神”源于对皮影戏“形”的把握。而皮影戏中的“形”却源于创作者对于对生活和体验,创作者将自身经历的酸甜苦辣浓缩成可视,可听、可感的皮影表演,不论在视觉上还是在表演上,都是创作者感知世界之后回馈的“形”,是一种真实的情感宣泄。皮影戏的“形”并非再现现实世界,而是摆脱现实既定规则的束缚,用创作者自我的感受表现视觉语言以及对时空的理解。

    在视觉造型方面,皮影创作者在制作这些皮影形象时,将自己心目中对于各种角色和物象,用自己的方式概括描绘出外形,使皮影戏中不论是人物形象还是场景设计,都具有平面化、装饰性和意象化的特点,夸张的造型由各种装饰图案和镂空线条,两者交织变换形成了造型中的寓意及象征性的审美特点。舞台的光影效果,让平面化的皮影产生虚实的变化,营造出朦胧的意境美。光、色、形完美的呈现在亮子上,在观看的过程中,双耳享受着艺术原生态的唱腔,眼睛更是已经辨不清是光造就了斑斓的色彩,还是色彩让光更绚丽?皮影艺人抖动着影人的身体,实在让人觉得皮影真的活过来了[2],影人角色在灯光下的光影变幻形成了一种虚幻的诗意美感。幕布与灯光共同形成了画面构图中的留白。这种留白与角色全透光的镂刻、半透光的丰富色彩,共同营造出一种通透而又虚幻的视觉效果。这种视觉效果不同于其他具象、直白的表现手法,其中包含着一种含蓄和独特的表达,形成一种诗意化的造型方式。

    在表演方式上,皮影戏的表演也具有象征性和含蓄性的特点,由于舞台的时空局限,皮影戏表演无法再现真实的具体事件,于是就用一段说唱,或者一个象征性的动作来表现一个复杂的故事情节。在交代故事发生的环境时,也没有像电视剧和电影意象追求真实感,只需要简单的一两件皮影道具,或者什么也没有,通过人物的表演活动就能让观众知道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时空的变化。在展现整体的氛围上,一段音乐就能够营造出舞台上的喜怒哀乐,轻重缓急,比如在展现打斗场景的时候,用一段急促的打击乐器作为伴奏,就能让观众感受到场面的激烈。这一点和京剧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实这种超越现实、不受束缚、张弛有度的表演方式,更有艺术感染力,就像诗一样集中和概括,充满联想和幻想,同时又富有音乐美和节奏感。

    皮影戏中蕴含的诗意是整个作品整体呈现的气韵,也是一种可张可驰的状态。皮影戏所呈现的艺术神韵与民族文化情感融为一体。正是这种意境的完美结合,成为我们所说的诗意性的重要表现,这种表现从视觉造型上来说,就是形象意象化和虚实变化间的协调。从表演上讲是含蓄性和节奏感的融合。观众通过自身的美感体验和认知,去诠释和把握这些人物造型和表演背后承载的文化内涵。亮子前变换动作的影人与光的交相辉映,形成了一种流动的影像,虚实相生、悠然地踱步、仓惶地逃跑、神仙躲着的漂移,营造出一种那种气氛,是一种灵气,是一种神韵[3]。原本表演者与观众之间幕布的隔阂,反而形成了两者一种感官上的默契关联,更能凸显出其诗意化的一种细腻传达。

    二、诗学意涵在皮影戏中的形态呈现方式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动画中独具特色的形式,皮影戏在光和皮影的透光效果结合中,呈现出来一种幻想式的视觉效果,从而形成自己独特的视觉形式。这种高度平面化、意象化、装饰化的呈现,赋予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动画的诗学意涵。这种独特审美趣味就如同诗歌一样生动,含蓄,质朴,散发着东方艺术的魅力。

    (一)皮影戏意象化的造型风格与虚实空间的营造手法

    1.意象化的平面造型风格

    皮影戏的材料要求和表演方式决定了皮影造型的平面特征。皮影戏一般以牛皮和驴皮为材料,造型上借鉴了民间剪纸和年画的传统造型元素,使皮影艺术的平面化的特征非常突出。在表演的时候,采用材料和映影的方式展现皮影的效果。由于皮影戏的表演是在幕布后,依靠灯光投射到二维的幕布上,形成影子,造就了平面效果的表演,而从观众的视角来看,皮影戏角色的活动区域和视觉效果也是二维的呈现方式。皮影在制作的材料和展示方式上无不体现出非物质文化遗产特有的手工感,使皮影戏从一开始就散发着古朴的气质。

    皮影意象化的造型还源于民间戏曲。它是通过曲艺中真人脸谱化妆的效果而变化来的。用有力度的轮廓和拙朴的笔法勾勒出人物外形特点。这种意象化在于皮影创作者对于“神似”的追求,他们在创作时并不受物理学和人體解剖学对于人体比例要求的限制,而是根据自己脑海中对于现实事物的意象,用抽象,变形,夸张的手法表现自己心目中的皮影形象,以形写神。随着时间的推移,创作者越来越多的融入了不同的地域风格,自己的想象力和审美趣味,使皮影造型呈现出更加自由的特点。

    皮影造型的意象化特征赋予了它独特的韵味,感性思维在皮影造型的创作中起主要作用,创作者摆脱了对于现实中具体形象的拘泥,用意象的形传达神韵,赋予了皮影以的生命力。皮影创作者的创作过程,是表达自我对于现实的认知的过程和情感的过程,这种自然表达的状态和呈现的作品,无不体现出一种诗意之美。

    2.皮影戏中的“留白”

    皮影戏作为在平面化、意象化的造型表演,不需要过多环境空间的景物来妨碍角色灵活的表演。这种呈现方式与国画中的“留白”如出一辙。

    皮影戏中“留白”的作用首先体现在视觉上,以少胜多,以无胜有,能给人带来视觉上的简约和透气感,空间构成不需要过多的景物布置,简单的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能够交代皮影故事的时间和空间,这种“留白”的艺术手法,让剧中的角色充分的展现叙事情节,将留白的空间交给观众去想象和回味,从而达到了角色与观众的精神互动,这是皮影戏艺术创作中的最佳意趣。倘若直接展现的东西太多,让观众一眼就看尽了所有,反而会降低观众的参与度,令人食之无味。比如在河北皮影戏《假西天》(图1)中的一段情节,黄眉妖怪乘着云彩来到座位前,等待小妖怪前来报告唐僧到来的消息。在画面中虽然只有一把椅子为道具,再无其他的元素交代场景,但通过人物的表演,观众们也能知道故事发生在黄眉老怪的洞府中。

    中国传统艺术重在对意境的追求,视意境为艺术的灵魂,在银幕上留下适当的空白,虽然缺少了一些具体的内容,但却营造了具体的“形”无法表达的丰富意境。“留白”让皮影戏在视觉上呈现出诗歌创作中所追求的“婉转、含蓄”的作品特质,赋予了皮影戏“空灵”的艺术境界,体现出皮影戏的“有无相生”的诗学意涵。在北京路氏皮影戏《水漫金山》中,白娘子和小青在西湖上划船的情节,在画面中,并没有呈现出西湖的具体形象,而是用一个河蚌的物象来交代西湖的存在,这种“留白”的手法,不仅传达了西湖的信息,更为场景营造出空灵的意境美。

    3.时空的“虚与实”

    中国传统艺术讲究“虚实相生”。比如中国传统园林艺术讲究“咫尺之内,再造乾坤”,国画的创作讲究“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知白守黑”。在这种美学审美追求的影响下,作品创作中不断地追求一种朦胧的境界,并呈现出委婉含蓄的艺术风貌。皮影戏同样也受到了这种“虚实相生”的影响。在表演中,为了集中展现皮影角色的内心情感和叙事情节,创作者会使得观众遗忘掉剧中对时间和空间具象化的视觉要求。这种存在于观众想象之中的虚拟时空,却带来了随着跌宕起伏的情节而进行时空转换的高度自由。

    皮影戏所呈现的“虚实相生”的朦胧感往往需要依靠光影的作用,光影除了在视觉上为平面化的皮影营造出似有似无的空间感和丰富的诗学意境,也在剧情的发展上展现时间的变化。比如,在济南皮影戏《哪吒》中,创作者运用朦胧的局部灯光投射方法讲述哪吒的过去,从出生到幼童,然后长大,最后用高亮度的全屏灯光投射展现哪吒的现在。创作者运用光影的变化,将抽象的时间上的虚实转化为形象的视觉上的虚实。相较于实景,虚景虽然直接呈现的东西比不上实景具体,但通过有限的虚景,观众感受到的故事内容和意境却更加丰富。皮影戏的角色经常会利用一些特定的道具来表演情节,例如刀枪剑戟、船桨、水奇,这些道具不仅能协助完成和丰富表演动作,也能结合角色的表演,进而交代故事的场景特点。例如北京皮影戏《白蛇传》游西湖的表演中,通过船桨的运动和画面的虚空来示意湖水的空间与距离。同时让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小青和白娘子的动作表演上。正所谓“一口叙述千古事,双手对舞百万兵”。在皮影戏的创作中,这种虚实结合的艺术手法不胜枚举。同样也是在皮影戏《水漫金山》中,空间的转换忽而天上,忽而水中。随着虾兵蟹将的陆续登场,堆砌式的空间布局必然会破坏画面的布局,采用“虚”的空间将观众带入到特定的环境里,反而能引发观众无限的遐想。

    时空上的“虚实相生”营造了皮影戏艺术形式中不可替代的独特的韵律美和诗学意涵。角色的演出不能淹没在过多的景物布局中,从而破坏掉整部戏的布局和整体氛围,这也就是人们在戏曲中常说的“戏以人重,不以物贵”。可以说,传情达意才是皮影戏的核心,是皮影戏“神韵”的所在,皮影艺术所呈现的意韵,离不开有限的视觉的和表演的“形”作为一定的承载,但是若只有“形”的机械展示,缺少对“形”的虚化处理,就压缩了皮影戏展现意境美和韵律美的空间,创作者的情感就不能更有力的表达。只有将虚实结合的方式用于皮影戏的创作,把握好皮影戏时空的“形”和“神”、“虚”和“实”的关系,才能赋予皮影戏以诗的含蓄之美,呈现出皮影戏的诗情画意。

    (二)皮影戏的象征性表演方式

    皮影戏作为一门表演性的艺术形式,除了舞台表演自身的局限性要求表演方式具有虚拟性特点,皮影戏本身对于艺术感染力的表达更需要其表演具有含蓄美和象征性特征。这种含蓄委婉的表演方式,即使皮影表演与舞台相适应,更是一种对现实生动、夸张、艺术化的表现。皮影戏这种源于现实而又超越现实的表演方式,是对真实生活的提炼和升华,是其在表演层面的诗意化体现。比如在在皮影戏表演中,亮子作为一个二维的平面虽然无法表现空间的深度,但皮影艺人却可以巧妙地通过改变皮影人物与亮子的间距来呈现皮影人物的登场或离场,登场则贴近皮影和亮子间的距离,皮影形象由虚变为实,给人以姗姗来迟的效果,离场则相反,皮影形象由实变为虚,给观众渐行渐远的感觉。皮影艺人用这种灵活概括的手法展现角色的上下场,就是对现实中人物到来和离开的一种含蓄的艺术化处理方式。皮影戏象征性的表演还体现在艺人的说唱上表演上,和在现实生活中人们表达情绪的喜怒哀乐不同,皮影戏人物表达情感的手法更加夸张化、形象化、含蓄化。比如在皮影戏《二度梅之军门告状》中表达周玉姐的一段唱词:“啊咿咿呀呜哇/哈咿咿吔/跪在帅堂泪满面/苍天垂怜开了眼”既表达了周玉姐内心的悲愤,同时又展现了周玉姐悲愤之后又看到希望的情感变化。这样的表演方式是对于现实中表达悲伤情感的艺术化处理,它不仅为皮影戏增添了艺术表现的内容,更为其赋予了诗一般的节奏韵律。增强了皮影戏整体的艺术感染力。

    三、诗学意涵在皮影戏中的情感抒写

    动画作为视觉和听觉相结合的艺术形式,表达情感的方式是多方面的,观众通过画面中的角色表演和场景氛围,背景音乐和台词对白,从而理解故事剧情的发展,感受动画传达给观众的思想感情。皮影戏也是同样的道理,创作者将自己的思想情感通过视觉,听觉以及叙事传达给观众,以物达意,以戏传情,托物言志。这里传情之物就是皮影戏的画面和说唱表演。皮影戏中人与物的形象,源于自己的现实生活。皮影戏中的说唱表演,源于百姓对生活最为质朴的情思表达。皮影戏中的故事是创作者對自己人生经历的缩影。皮影戏艺术家将这些源于现实生活的的素材,用自己独有的方式进行提炼和概括,向观众传达丰富的意境和情思。就像诗一样,皮影戏依靠有限的语言,有限的物象,却能表现出无限的令人感动的,难忘的诗学情感。

    皮影戏的舞台呈现本身就包含着作者的情感因素,创作者在营造舞台的意境时,就不由自主地融入了自己的情感抒写。舞台画面中的元素往往有大和小的对比,动与静的对比,远和近的对比,形象特征的对比。在一系列对比中,烘托画面表达的感情色彩。在皮影戏《白蛇传》中白娘子和小青乘船渡过西湖的画面,近处露出的树枝和楼亭与远处的山岭,营造出了西湖的广袤,白娘子和小青乘着小船显得更加渺小和孤立,通过这样的画面,不仅营造出空灵深渊的意境,同时能让观众感受到白娘子营救夫君的决心,对爱情的执着。创作者透过这样的物象,委婉含蓄地表达了对爱情的歌颂。

    皮影戏中的冲突是情感抒写的关键因素,这种冲突并非是外在的动作冲突,而是内心情感的冲突,因此,皮影戏的情感抒写在外在表达上是含蓄内敛的,它侧重于表现人物灵魂深处的徘徊。但凡在情感浓烈之处,都会用一段富有音乐节奏的说唱来表现。在展现人物对白的时候,又会在其中插入内心的独白,可见皮影戏和诗一样具有强烈的抒情性。皮影戏《双尽忠》是一部感人肺腑的传统剧目。看到“亮子”上夫妻在诀别前哭诉衷肠的虚幻画面,观众都不禁潸然泪下。这种类似于“哭腔”的楚剧音乐,不仅仅表达演出者的情感观点,也起着重要的情绪渲染作用。不仅烘托氛围,从而更加增强了皮影戏的感染力,调动观众的情感起伏变化。这种忏悔式的独白演唱,充满艺术感染力,同时也避免了情感上的尴尬。从表象上来看,是叙述历史事件中的一个片段,描写的是夫妻的生死别离。但深入体会之后会发现,它抒发的是对人间忠贞爱情的歌颂,同时也是面对历史中小人物的苦与难,艰难又无力的发声。

    皮影戏叙述的故事是创作者表达思想情感的重要媒介。在早期,皮影戏就具有娱乐功能和社会教化的功能,通过皮影角色表演传统的民间故事或神话传说,宣传儒家的忠孝节义,劝人向善,教导百姓明是非,辨忠奸。通过演绎人物的悲欢离合,人生的酸甜苦辣,表达喜怒哀乐的情感。百姓通过皮影戏故事,品味世态炎凉,感悟生活的哲理。比如,皮影戏《洞房夜话》讲述了唐朝一位书生崔护与桃园姑娘的爱情故事。崔护自从在桃园借水后,与园中一位姑娘互生爱慕之情。但是出于“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二人并没有承认自己的心思。直到崔护身中探花后,才在蓝桥驿再次与她相见,后来两人喜结连理,在洞房之夜,互吐想念之情。这样一个几经波折有圆满结束的剧本故事,表达了百姓对于姻缘美满的向往,对幸福生活的期盼。皮影戏《血溅鸳鸯楼》讲述了武松识破蒋门神与张团练、张都监的奸计,在孟州城鸳鸯楼上杀死众恶人的故事,展现了一个敢作敢为的英雄人物形象,表达了创作者嫉恶如仇的情感思想以及对正义的理想追求。

    四、皮影戏诗意对非遗文化中民族精神的深度诠释

    皮影戏的诗意性不仅在于对特有的艺术形态的呈现,更多是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精神内涵的深度挖掘和诠释,满足人们对非遗的认知与想象,它通过含蓄的、非直白的方式展现民族国家记忆。

    皮影戏的诗学意涵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民族精神重新赋予时代性的想象空间。这就造成了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播和形塑。文化有强化自我身份、认同归属的独特作用。媒介参与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开发,其实质是一个自我、族群、民族、国家身份认同交织的过程[4]。皮影戏作为中华民族的艺术结晶,无论在造型制作上还是在表演上,都伴随着中华民族的风俗特征,皮影角色的形象设计源于中国戏曲的角色,风格特征鲜明。皮影角色的表演含蓄委婉,说唱和音乐长于抒情。因此,在形式上,皮影戏彰显了中华民族的审美氛围。中国作为礼仪之邦,深受儒家思想,道家思想和宗教观念的影像,弘扬真善美,推崇正义和道德。因此,皮影戏在故事台本设计上,主要以中国民间故事,历史故事和神话传说为主。在思想表达上充分展现了中华民族精神的文化内涵。时代的变化促使中华民族的思想文化日益更新,皮影戏在故事表达上也需要取其精华,剔除糟粕。

    在全球化的文化视野下,皮影戏诗意化的视觉呈现和故事的传奇性,更容易获得高程度的认同。正是由于皮影戏的非具象化的呈现方式,在无法还原历史的语境下,去构建文化的认同。这种认同不仅仅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主体认同,更是对中华传统民族文化的自我文化认同。非遗保护与新时代传承也同样需要依靠自我文化的认同作为精神内在动力。

    结语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因为具有“新传口授”的传统传播方式、纪实性的地域特征,使其逐渐走向消亡。现代文化要对即将消失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重新赋予想象的空间。这种文化的传播和形塑需要皮影这种具有诗意化表现的艺术形式。它不仅仅是对“非遗”所涵盖意义的视觉展现,更是对其现代化反思。以动画的形式传播和发扬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一定要把握非物质文化遗产类动画的诗学意涵。才能使中国非遗类动画在内容与形式上相契合,已显示出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在意蕴和审美。

    参考文献:

    [1]杨丹妮,杨雨霏.中国传统艺术精神在西方现代绘画中的阐释——以“气韵”“意境”为例[ J ].美与时代, 2019(13):51-52.

    [2][3]刘畅.周岩道情遗珍——中国环县道情皮影珍藏[M].河北美术出版社,2012:23,24.

    [4]项江涛.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艺术人类学研究[M].学苑出版社, 20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