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召唤

    辛光武

    上篇

    高原的水是蓝色的,但高原的湖水大多是咸的或是苦涩的,就在这些咸水湖中繁衍着肉眼难见的浮游生物和虫类,滋生出各式各样的奇特鱼类。为了这些神奇的湖泊,奇特的鱼虫类,许多有识之士在高原的召唤下从大河之北、从江淮之南来到青海高原,几十年如一日谱写出一个个响亮悦耳的美妙音符。

    王基琳,福建省福清县人,1960年从上海水产大学海水养殖专业毕业后,没有去东海、南海发挥海水养殖才能,却是满怀理想,充满信心地奔赴青藏高原,为高原的江河湖海渔业发展做贡献。他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在水生研究室工作。虽然入住了挂有“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牌子的中科院单位,当时的研究所仅仅是只有四排土坯平房的过渡处所,四周是农田和荒地,就是现在的新宁广场中心区。1962年,研究所新建成三座三层砖瓦楼房,他们才搬到有地板有水房设备的集体宿舍和研究室。

    王基琳这一批年轻的大学生,对青海湖主要的水生动物鱼类最感兴趣,他们都晓得,那几年正赶上国家经济危机,群众生活十分困难,青海所有机关都派人进山打猎,入湖捕鱼;青海湖四周成了世界上最热闹的捕鱼港口,湖内百舸争流,四五斤大的活鱼在网内翻腾,拉鱼的大小车辆,络绎不绝。仅青海湖渔场一处,1960年一年捕捞湟鱼(青海湖裸鲤)9498千公斤,到1961年所出海的10对渔船,捕捞湟鱼竟达12416千公斤,另外还有许多单位自行组织的船队所捕捞的湟鱼数量更难以统计。青海湖的鱼类和草原上的野生动物,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拯救了成千上万高原人的生命啊!高原人崇敬青海湖,青海湖有恩于青海人民。

    在青海省科委领导的支持下,高生所新组建的水生研究室开始制定“青海湖地区鱼类区系和裸鲤生物学”中心课题项目,展开对中国最大内陆咸水湖——青海湖的全面调查研究。

    为了解青海湖的鱼类究竟有多少种类?吃什么?怎么繁殖?怎么生长发育?他们设立了“青海湖鱼类分类”、“裸鲤的繁殖”、“裸鲤的年龄生长”、“裸鲤的食性”、“裸鲤的寄生虫”、“裸鲤的饵料生物学调查”等等研究项目。其中王基琳担负了“裸鲤的食性”、“裸鲤的饵料生物学调查”两项研究课题任务。

    为了收集鱼类的食性材料,王基琳一人搭乘单位的捕渔机轮出海。青海湖经常风大浪高,他在船上晃来晃去,晕得连胆汁都吐出来了。他要去布哈河、黑马河、沙柳河等30来条入注青海湖的大小河流搜集样品,在河口在河底采集鱼类食性材料,取样要在不同的区域,定点周年取样。不久,生物所从兰州调来一艘60吨轮机船,船长是山东人老张,还有大车和大副。但船运至湖岸边时,已经损坏。王基琳同船长六人一起,顶着骄阳,冒着风雨,每天加班加点,粘合船缝,维修发电机,修理推进器,整整用了三个月时间,总算使船入水。明水季节,各个课题组人员都是乘船入湖取样,吃住都在船上,经常发生断粮缺菜的困难,王基琳他们只得下锚停船,涉水上岸购买。一次他们在二浪尖过夜,不料夜晚风太大了,将船锚拔起,船被吹到岸上动不了,他们只好上岸步行20多公里,请渔场派船相救。

    青海湖到了十月份,草原枯黄,遍地金黄,湖水紫兰紫兰,煞是好看。但是无遮拦的大风吹起湖水千层浪,冰冷的大浪劈头盖脸从船头盖过整个船身,谁一旦出舱必定会被恶浪拍到水中。有一次他们离开码头不久,便遇到大风,白浪翻滚,船身颠簸无法驶行,只能立即返回码头,可是当船转弯时大浪将船打成四十五度的倾斜,湖水大量涌上甲板,大家的心随之提悬了,幸好张船长久经海疆沙场,沉着冷静,稳操船舵,终于化险为夷,平安返回码头。

    课题组的研究人员,在海拔3194米,面积4264平方公里的蔚蓝色青海湖,劈波斩浪,按设计图以不同水深的63个样点,进行多种项目的科学调查。湖区年平均气温为摄氏0.2~2.7度,水温大都在摄氏4~10度之间。王基琳经常穿着橡皮裤下水,在不同深度的湖水中采集样品,一一装入标本瓶,贴标签,作记录,记清楚湖水深度、水温、日期等以便在室内做进一步的显微镜鉴定、分类工作。

    青海湖到了11月底,湖面已经结成薄冰,对船的外艕切割十分严重,只好派人轮流站在船头,冒着风雪,一边打冰,一边缓慢行驶,这种活都是男人所干,王基琳他们常常是累得要死,趟在甲板上不想起来。进入冬季,湖面冰封,他们乘卡车拉上架子车、仪器和工具,在不同的地方用架子车拉上仪器和工具,进入湖内冰面上,在样区破冰打眼取样,那时湖面温度多在零下二三十度,水样一出水面即刻结成冰块,彼此用绳索连接,以防风雪吹走,女同志们也是照样干。

    老王经过与同事郑英敏、邢定介、秦栋柱的共同努力,1963年完成调查任务,经鉴定查明,写出了很有价值的论文。青海湖裸鲤的饵料有浮游植物53个属,主要是蓝藻类、裸藻类、硅藻类、绿藻类,浮游动物 23个,其中,原生动物和轮虫类10余种,枝角类5种,挠足类6种。这些浮游动物中优势类为环顶巨腕轮虫、直额裸腹蚤和咸水北镖水蚤。很多浮游生物是肉眼看不见的,但它们都是鱼类最好的饵料。并且查明青海湖的浮游植物年平均总量为0.175毫克/升,浮游动物为0.733毫克/升。以此估算产鱼力,浮游植物每亩为290克,浮游动物每亩为1500克,还有大量的刚毛藻和无隔藻及许多底栖动物供湖鱼食用,有了这许多浮游生物和底栖动物,青海湖才能有那么高的裸鲤蕴藏量,养育如此丰厚的湟鱼资源。

    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影响,青海湖考察工作断断续续的进行,他们时去时回,没完没了的学习会、批斗会,干扰科学研究工作的正常进行。还有各种物质的匮乏,生活供应很差,每个人衣服破烂不堪。像胡安他们几个单身汉,皮帽子的棉絮都挂在外边,破烂短皮工作服上系条毛绳,因为经常在野外工作患了伤风病,几溜清鼻涕时常挂吊在鼻尖上。真如人们常说的,远看是个人样子,近看是个叫花子,哪会想到他们个个是响当当的科学家。所以直到1972年这项研究课题总算结束。各个子项目的研究成果被汇集成一部重要的专著《青海湖地区鱼类区系和青海湖裸鲤生物学》,于1975年由科学出版社出版,并获得科学院集体一等奖。这一科研项目不仅填补了高原湖泊研究的空白,并且对青藏高原地区的科学发展和生态保护起到了积极作用,至今仍然是青海湖研究和保护的重要文献。

    不久,新的科研任务下达,这让王基琳既高兴有犯难,青海湖鱼类研究成果出来后,1969年他又参加了宁夏青铜峡水库渔业资源考察任务,课题组写出来集体论文。1972年参加了柴达木可鲁克湖首次鱼类考察,他发表了《青海省可鲁克湖底栖动物群落结构即渔业利用》、《青海省可鲁克湖水生植物资源及其在渔业上的利用意见》、《可鲁克湖水化学和水生生物及渔业利用》等有价值的论文。许多人并不知道我们国家的科研单位早在上世纪后期已经注意到内陆河周边地区兴建水库的环境污染问题,王基琳曾参与科学院水生所、北京动物所、北京环境保护所和西北高原生物所四单位合作的青海省“官厅水库污染检测”的调查研究工作。集体撰写的论文也获得了科学院有关奖励。

    1980年,中科院西北高原研究所进行机构改革,王基琳和陈瑗一同调往青海省水产研究所,报到后立即让王基琳主持由水产部下达的“黄河渔业资源调查”研究项目。黄河之水天上来,滔滔母亲河是高原上水系庞大而又复杂的地区,自古以来还没有人将黄河水系的渔业资源搞清楚过。他很兴奋,也觉得很幸运,能够让他主持组织几个同伴进行这项艰难繁重的任务,是他梦寐以求的理想。庞大的主体工作由大连水院组织黄河流经八个省区的研究部门,各自负责本地河段的调查,然后整理汇编成科研成果。青海省是黄河的发源地,河流流经长,流域湖泊多,地形复杂,气候恶劣,任务十分艰巨。老王正愁人力不够,幸好大连水院和水产所增援三、四位应届毕业生,前来协助。他们一行深入黄河源头及河源流域大小河流进行调查,一是鱼类的种类、分布和数量,二是环境和鱼类的食物资源。探险家和科研人员都知道,江河源地区,大湖比肩连襟,小泊多如群星,湿地遍布,沼泽比邻,在夏天是非常难以行走的。八月里,雪花飘飘,狂风暴雨,是家常便饭;还有面积约70万亩的扎陵湖和面积约90万亩的鄂陵湖,是必须调查的牵手姐妹湖泊。在4200米海拔的湖区调查,风大浪高,他们乘着橡皮舟颠簸在青蓝色的波浪上。到了初冻期,就要天天在不同样点破冰拉网,采集鱼类标本,捞取食料样品和底栖动物。那时候这两个美丽的湖边,野生动物很多,藏原羚、藏狐、高原狼,满山跑。他们七八个人住在一间布帐篷,每天轮流自己生火做饭,晚上听野狼凄厉粗狂的嚎叫,对那些初入高原的青年人真是一种考验,常常难以安心睡觉。老王告诉我,有一天他早晨起床出帐篷,看见几头小牛犊大的白唇鹿在美美的偷吃他们带来的萝卜、白菜和洋芋,见有人出来,便恋恋不舍地逃跑,他便紧追上去,但只跑了十几步,便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起不来,眼看着它们高兴地跑远了。可害得我们没了蔬菜,只能天天靠吃鱼来替代蔬菜了。结果体力消耗太大,入湖拉网非常吃力。到黄河上游的龙羊峡,进行了龙羊峡水库蓄水前的调查,并沿河而下,对黄河流经青海东部农业区水域的鱼类资源进行调查。历经三年的考察终于完满结束。

    由于他们考察研究,我们才知道青海省境内有天然鱼类48种,引入鱼类18种,可分为长江、澜沧江水系鱼类,黄河水系鱼类和内陆水系鱼类三部分。其中长江、澜沧江水系鱼类,如川陕哲罗鱼、齐口裂腹鱼、厚唇重唇鱼等共有26种;黄河水系的鱼类,如花斑裸鲤、极边扁咽齿鱼、黄河裸裂尻鱼等共有16种;内陆水系鱼类,如青海湖裸鲤、甘子河裸鲤、柴达木裂尻鱼、祁连山裸鲤等共有19种。主要鱼类资源属青海湖裸鲤(俗称湟鱼)、极边扁咽齿鱼(俗称小嘴鱼)和花斑裸鲤(大嘴鱼)。

    在青海高原,有经济价值的鱼种主要有青海湖裸鲤、极边扁咽齿鱼和花斑裸鲤三种。青海湖裸鲤不仅在每升含盐量12克的咸水湖泊中生活,又能在淡水水体中生存,由于湖水减少,目前的含盐量已到达每升15.3克;花斑裸鲤多在青海境内的黄河段水系的河流湖泊中分布;而极边扁咽齿鱼主要生活于黄河上游玛多县境内的湖泊或缓流河水中。并且,它们都是身体长形,侧扁,头锥状,皆无须。它们的体表除肩带部有2~4行不规则鳞片外,臀部每侧有14~30余枚鳞片,其余都是全裸。它们不同之处,主要表现在鳃耙数的不同、极边扁咽齿鱼的口下位具有骨质缘。这三种鱼有个共同的生物学特点,它们都有基本的繁殖习性,行溯河产卵。它们都沿着河流溯水上游,争先恐后,到有砾石河滩处,产沉性卵。鱼卵隐藏在石缝中逐渐完成胚胎发育的过程。此一阶段没有亲鱼的陪伴和保护。青海湖裸鲤每年在5~7月份进行繁殖,花斑裸鲤和极边扁咽齿鱼大约于4~8月间从湖泊中进入河道中产卵。这些鱼类在高原极度恶劣的条件下生长缓慢,特别是青海湖裸鲤是我省的特有鱼类,10年才能生长1斤,肉嫩味美,是宴席上的佳肴,多年来是青海省的主要捕捞资源,据上世纪80年代调查,青海湖鱼类资源的蕴藏量为5万吨。

    1984年王基琳他们前往大连同其他研究人员编写出了《黄河渔业资源》一书。这一成果获得了农业部颁发的奖励。他还和蒋卓群共同执笔编写出《青海省渔业资源和渔业区划》一书,为保护青海湖鱼类资源和引进内陆湖泊、水库养殖鱼类奠定了基础。王基琳也由于他出色的的工作,被评为部和省水产厅的先进工作者。

    下篇

    雄奇的青藏高原,是亚洲的中华水塔,除三江源和冰川湿地外,还分布有大大小小的淡水、半咸水、咸水湖泊二千多个,当然,由于生态环境的变化,许多小湖泊已经在我们眼前消失了。据80年代资料,这样多的湖泊都在海拔2500米以上。水面面积在一平方公里以上的天然湖泊就有266个,总面积达12610.5平方公里,占我国湖泊总面积的15.8%。这些湖泊大致可以分为淡水湖、咸水湖和盐湖三类,其中淡水湖有151个,总面积为2784.9平方公里;咸水湖85个,总面积为8330.8平方公里,占全省总面积的66%;盐湖有30个,面积为1494.8平方公里。正如昆仑神话所说的,王母娘娘将自己的珠宝不慎撒落高原,变成了星罗棋布、红黄蓝青紫色的湖泊。它们生存在太阳晒不化的山岩和峭壁间,坐落在寒风吹不走的湿地和草原、湿地上,却在每个湖泊中赋予了新的生命。有些湖泊中蕴含着丰富的浮游植物、浮游动物和卤虫。特别是卤虫和卤虫卵是我国养殖业的重要经济资源。

    王基琳和他的同事们,在1993年接受了农业部下达的新任务——“西北卤虫资源的调查”课题。这项课题由中国水产科学院黑龙江水产研究所牵头,主要由新疆、青海、内蒙古三省区参加,青海地区的调查研究是王基琳主持。老王他们一行4人首先进入柴达木,对盆地和沙珠玉地区的盐湖与半咸水湖湖泊,挨个儿进行采样调查。

    “柴达木”系蒙古语,意为“盐泽”。正是名不虚传,在柴达木盆地的湖区面积208161平方公里中,盐湖和干盐湖的面积就达11422平方公里(据《青藏高原盐湖》),入湖乘坐的都是橡皮船,炎炎的烈日毒辣辣的照射与盐湖水反光的夹击下,眼睛难以睁开,有时候晒得人头昏眼花,为了免得来回奔跑,争取在各个样点上取得卤虫和虫卵及浮游生物的标本,带着干粮和水,就在小小的橡皮船上吃午饭。几天下来,互相讥笑对方是烂叫花子,工作服上处处是白花花的斑斑点点的盐渍,那个脸面和双手晒成了黑炭,像是刚从煤窑里出来的。

    老王他们到德令哈后,立即前往距州府东南方20公里的尕海湖,这个后来成为生产卤虫的有名的湖泊,在过去是个沉睡了千万年的荒芜的湖泊。虽然尕海盐湖湖面海拔为2849.6米,但她却比德令哈要相对低139.4米,湖周小小的丘陵围绕着,长满了耐盐抗碱的小草,一丛丛白刺在清风中摇曳,时而发出让人颤栗的寒风;只有那在湖西北角蜿蜒流淌来的,清清的悄悄的甜甜的哈尔古河,流经的河滩地,涨水时形成了有水有丘有草的沼泽地,随着春来秋去,打开那报春的小花,引来点头不息的小灰背脊鸰鸟,鸣唱几声,要不然则是人们路过连头也不回的地方。但有时在晨雾缭绕下,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缥缈浮沉,在落日的余晖下,又被映照得像颗红宝石,充满了不少的神秘色彩。

    尕海湖,湖水面积为37.4平方公里,湖水深度在8~13米之间,但在中心断面层水深却达21米。尕海湖是一个封闭性湖泊,地下水补给丰富,无人为的用水,湖水的支出,全部是因为蒸发的缘故。所以多年来湖水水容量变化不大,从而湖水的矿化度只波动在每升103.6~155.6克之间,有明显的波动规律。可是这里也有她得天独厚的条件,在干旱的柴达木盆地,降水量可算是较为丰富,据1985年~1994年气象资料,10年中年平均气温为4℃平均降水量为202.3毫米。

    尕海湖,有着丰富的浮游生物,经调查研究,浮游植物有4门28种属,有硅藻、绿藻、蓝藻、甲藻等。其中优势种有嗜盐舟形藻、针杆藻和桥弯藻,其数量达每升万个以上。老王他们没有对原生动物和轮虫进行镜检定,而对大型浮游动物检查中,只发现了枝角类的矩形尖额蚤和挠足类的猛水蚤,而他们在一年所进行的六次考察所取得的118个样品中有,仅在五六月份检出猛水蚤,每立方米有712个。在湖岸滩上有许多盐水蝇活动。

    当然,考察队的任务主要是调查卤虫的资源。尕海的卤虫资源非常丰富。卤虫在湖水中呈垂直分布,有明显的趋光性,在水表层的密度显然比底层的要大。经鉴定,尕海的卤虫为孤雌生殖类型,雄性卤虫数量极少,老王他们在一年的采集中发现了4个雄性标本,这是很特殊的。卤虫的平均体长只有7.6毫米。别看它们个头儿纤小,可它们的食量却不小,它们主要吞噬盐藻、小球藻、舟形硅藻和刚毛藻。它们的繁殖能力十分惊人,卤虫卵有很长时间的休眠期,休眠的虫卵看起来是褐色,也有呈灰色的。休眠卵干燥后像跑了气的皮球,呈碗状。这些休眠卵只要在含盐量在百分之三十,水温有二十八、九度的条件下,经过24个小时,便会孵化出卤虫来,孵化率在90%左右。

    尕海的卤虫资源使这个荒芜的小湖泊名声大噪。他们以尕海单位面积测试,在每年八九月份的生长高峰期。1993年尕海卤虫的瞬时资源量为4428.2~5535.2吨,1994年为5163~ 6395.4吨;尕海卤虫的年平均资源量为3010.7吨,如果按卤虫在尕海有5个繁殖世代计算,其年资源量高达15053.5吨。人们急于需求的卤虫卵的资源如何呢?当老王他们开始考察时对卤虫卵的捕捞已经开始,就如此,在8月虫卵出现高峰时,其资源量也在51.16吨到 63.95吨之间。

    为什么人们急于获得卤虫和卤虫卵呢?老王说尕海卤虫的营养价值很高,成虫干燥后的各种氨基酸含量测定为30.04%,高于天津塘沽和山西运城盐湖卤虫的氨基酸含量,而蛋白质含量达50%。所以人们如此关心青海柴达木盆地尕海的卤虫,是有道理的。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内地和沿海地区堵堰挖塘,发展养殖业非常需要卤虫资源,特别是虾、蟹、鱼苗在生长发育期,喜欢吞噬卤虫,促进虾的生长。比利时根特大学研究者KarlaShoetres先生,曾用尕海盐湖和小柴旦盐湖的卤虫与河北省滦南、天津塘沽及美国加利福尼亚大盐湖的卤虫,对虾苗进行投喂效果比较试验,结果表明,投喂尕海盐湖卤虫的虾苗10天后,重量明显高于其他,14天后,虾苗对生物压力的抵抗力要强,虾苗的体长也明显大于投喂美国大盐湖的卤虫品系。

    那几年,许多人雇用劳力,用空汽油桶做成捕捞船,有些人还搞恶作剧,在船头竖起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等国家的小国旗,互相争夺地盘,划分捕捞区域。捕捞者用手工长网捕捞,或船两旁挂起捕捞拖网,掠夺性地从盐湖表层,从湖泊中层,甚至湖水底层,从早到晚,从8月份开始一直捕捞到11月份。据估计,1989年群众在尕海自发地捕捞卤虫和卤虫卵60吨左右,以一公斤数十元的价格由河北、山东等地的商贩收运往沿海各地。后来,南方的商贩不断提高收购价,到1991年时收购量竟达到70吨之多。如此捕捞,不得不引起青海省科委的注意,设立管理机构,加强了管理和引导,以保护卤虫资源遭到毁灭性的破坏。虽然发放了捕捞证,但其后的几年,捕捞量大约仍然在每年50吨左右。

    王基琳他们看到这种情况,心急如焚,立即提出建议,希望建立管理、生产、加工、科研等职能一体化的经营实体,加强管理和保护。诚然,尕海的卤虫的繁殖休眠卵的环境条件极为优越,规律性也非常明显,但为了保护卤虫资源,禁止捕捞卤虫虫体,对挂粘在捞卵带上的虫体,应该干燥加工成卤虫粉,作为鱼虾养殖的高蛋白饲料。为了保护盐湖的自然生态,合理开发,捕捞虫卵的时间应规定为每年的8月到9月低,年产量也规定在58吨至70吨之间。他们又调查研究了大柴旦盐湖和小柴旦盐湖,首次掌握了大小柴旦盐湖的浮游生物和卤虫的生物学特征与生态学科学规律及资源量数据。

    到了1994年,考察队人员被召回,只剩下老王一个人。他依然一次一次前往可可西里及其边缘地区,考察盐湖卤虫资源。一次,老王和司机一同前往青海与新疆交界的茫涯镇阿拉尔湖采样,将到阿拉尔湖时听那里发生了“一号传染病”,司机感到可怕,怎么说也不往前走了,掉转车头一溜烟跑回了西宁,老王只好再找机会前往采样。青海卤虫资源的考察课题直到1995年终于胜利。王基琳被指定前往黑龙江参加研究成果的汇编,他们和其他省区的研究人员一同编写出《中国西北部盐湖卤虫生态及其资源》专著,并获得农业部三等奖和水科院二等奖。1996年他退休了,但老王并未休息,他又老骥伏枥,应聘主持和参加了“提高与恢复青海湖鱼类资源的研究”、“青海湖裸鲤产卵场调查”课题。因为凡是与他一同工作过的人都知道,老王是一名在科研道路上话语不多,任劳任怨,踏实肯干,勤于思考的执着攀登者。虽说他已年过花甲,但每一个项目内容,每一次调查,他必定带头到野外现场采集标本与取样,保证了科研数据准确无误。顺利完成了任务。两年中他又写出了《青海湖裸鲤年龄特征的研究》等三篇论文。

    环境的艰难,对一个有事业心的人来说真是个锤炼人的好机会。他是一匹被事业所驱赶的老马,没有办法让自己停息下来。不久,他又应一位泰国老板的邀请,在两个月内完成了卤虫卵加工厂的生产工艺全部设计,作为加工厂的技术指导,负责生产,直到2002年撤销。其后,他又发表了《可持续开发的盐湖卤虫卵的质量》、《国内卤虫卵孵化率检测方法评价的探讨》很有价值的论文。我也到过许多各式各样的盐湖,我总觉得,大凡有盐湖的地方,绝对是自然环境最差最坏的地方。我每见到老王一次,他都是那么清瘦,高高的身体,依然昂扬着头,那老旧的助听器常常挂在耳朵上,说起话来他必须大着嗓门,他怕对方听不见。其实,那是他自己不大声说话,自己听不见,那些凄厉粗暴的野风,锻炼了他的神智,却毁坏了他的喉咙,说起话来声音沙哑粗重。在退休前王基琳先生被评定为高级工程师,相当于副研究员。他比起有些靠假文凭,抄袭别人成果的教授、专家们来说,他是否太冤?而以后的许多砖头厚的著作中,都不曾提及他的名字,是否太委屈他了?但是,闲不住的老王仍然像蜜蜂一样,辛劳地查找过去的资料,寻找着文献,继续为他人鉴定标本,不断进行研究,撰写着文章,如《关于引大(大通河)济湖(青海湖)工程对青海湖修复的探讨》、《青海湖裸鲤的人工放养及资源保护》、《青海湖入湖河流建造过鱼道的必要性》、《卤虫的饲料价值》等等,他干脆不再署名了。我俩曾经坐在图书馆的黄草坪前的石台上,在暖和的冬日阳光下,大声、沙哑地交谈时,他说:“我在青海已经工作了四十多年,也差不多了,过去的都会过去!”我望着老王满头稀疏的白发,和那干枯脸面上的条条皱纹,是心,是脑,还是处处残疾的肢体,体悟起了我们高原科研人员走过的高山、湖泊、沙漠和草地,过去经历的许许多多的寂寞、困惑、生死线上挣扎的故事。

    啊,我用从生物所走出去的诗人罗洛曾在喜马拉雅山下所唱的歌送给你也送给我:你的脚在大地上牢牢站立/你的头耸向天空,高高地/你总是庄严地沉默不语/无论是在炎炎夏日,还是严寒冬季/……没有画家为你挥动彩笔/没有诗人为你寻章摘句/ 偶尔有一只山鹰飞来拜访你/相对片刻,又振翅飞去/也许有一天,有人打破你的静寂/用一把地质锤,或是一架探测仪/触动你的心弦,唤醒你/和深深埋藏在你胸中的矿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