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情满四合院》中传统价值的现实表达
郑达威 董瑜
【摘要】电视剧作为人民群众接触最多的文艺形式，其发展得到了国家的大力支持。当下电视剧的繁荣发展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同时暴露出一些不足。作为现实题材电视剧的优秀作品，《情满四合院》中传统价值的现实表达及其成功之处，值得我们进行研究。
【关键词】《情满四合院》;传统文化;现实性;价值性
电视剧是人民群眾接触最多的文艺形式之一。现实题材电视剧以当代普通群众生活为蓝本，讲述他们琐碎平淡的日常生活，展现人民群众在每个时期的生活境遇，因此更容易激起观众的观看欲望。
《情满四合院》就是一部收视与口碑双丰收的现实题材电视剧。它以怀旧的历史风格讲述20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四合院里小人物的悲欢离合。故事主要讲述了四合院里何玉柱、秦淮茹、许大茂、三个大爷等六家人的恩怨情仇，故事的主要线索是何玉柱与秦淮茹的爱情与婚姻，主要矛盾是何玉柱与许大茂的势不两立，以及何玉柱与三个大爷之间的分分合合。作为《傻春》和《正阳门下》之后的京城三部曲的收官之作，《情满四合院》延续着前两部的现实主义旨趣，着力刻画传统价值遭遇现代社会的重重阻碍，在时代变迁中真实反映现实生活的价值需求。
一、电视剧《情满四合院》中的传统价值
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必须立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并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概括为“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1]这一概括言简意赅，高度总结出具有现实意义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价值。现实主义题材电视剧《情满四合院》在价值表达上以人伦亲情、人文关怀对抗物质主义、拜金主义，抵抗道德虚无主义，弘扬的正是中华优秀传统美德，也是我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表现。
（一）个人层面的传统价值
电视剧《情满四合院》的男主角叫何玉柱，外号傻柱。作为四合院里的小人物，傻柱年幼丧母，父亲再婚后无情地抛弃了傻柱兄妹，好在傻柱有烹饪手艺，衣食无忧，只是长期打着光棍。傻柱的傻其实是“直”，他总是不吐不快，“以直报怨”，以致不被理解，成为异类，象征着传统价值在现代社会的不适应。考察男子个人层面的传统价值以“五常”最为著名，所谓“五常”，即“夫仁谊（义）礼知（智）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当脩饬也”[2]。随着社会制度的变迁，仁义礼智信的价值理性也逐步向利益计算的工具理性妥协，傻柱和许大茂正好对应价值与工具两种理性。
首先，傻柱大仁大义，许大茂不仁不义。傻柱心地善良、舍生取义，围绕傻柱的矛盾冲突都是因为他帮助别人，尤其是对聋老太太的“老吾老”和对秦淮茹子女的“幼吾幼”。而许大茂为富不仁、见利忘义，无论是对父母妻子还是邻居同事，统统利字当先，这种损人利己的处事逻辑自然与傻柱水火不容。其次，傻柱是真性情，许大茂是伪君子。傻柱拿真心换真情，对娄晓娥能做到“发乎情，止乎礼”，对秦淮茹更是矢志不渝。而许大茂以喜新厌旧对待前后两任妻子，以口是心非对待所有他追求的女性。最后，傻柱既有原则，又有手段，不是真傻;许大茂一贯耍小聪明，作茧自缚。哪怕是对伤害过自己的人，傻柱始终有信义，处事策略有理、有利、有节;许大茂见利忘义，言而无信，对待邻居尔虞我诈，对待领导阿谀逢迎，最终反而落得一场空。
电视剧女主角秦淮茹犹如女傻柱，也体现出“直”的本性，“直”其实就是真实而不虚伪。秦淮茹出身农村，嫁到城市后不幸年轻守寡，作为传统家庭的女性，她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并赡养婆婆;作为现代社会的女性，她有向往爱情的需求。秦淮茹的生活境遇远不如傻柱，面对传统价值与现实生活的矛盾，她在坚守传统妇女优良品质的基础上，演绎出现代女性的价值标准。在过去，考察女子个人层面的传统价值以“四德”最为著名：“四德”出自《周礼·天官·九嫔》：“九嫔掌妇学之法，以教九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3]
以秦淮茹为例，首先是品德，她无私地赡养婆婆，照顾孩子，同情遭难的邻居，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一旦自己脱离困境，马上会去帮助别人。其次是言行，秦淮茹能够要求自己“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她为了保全家庭责任，不敢表露自己的感情，始终对傻柱默默付出。再次是容貌，秦淮茹不仅长相可人，而且仪态端庄，一直勤俭持家。最后是做功，秦淮茹起早贪黑地洗衣做饭，刷碗扫地操持家务，为了挣钱养家，她还成为熟练的技术工人，可谓心灵手巧。即使以古代社会的价值标准衡量秦淮茹，她依然堪称完美，尤其是在承担家庭责任的基础上，实现了现代社会赋予的价值标准——主动承担社会责任，兴办幸福家园，解决四合院养老问题。
（二）社会层面的传统价值
四合院里的社会关系可以分为家庭、邻里、同事三个大类。以傻柱为例，家庭关系主要是秦淮茹及其婆婆和三个子女，还有后来的娄晓娥及其儿子;邻里关系主要是作为傻柱对立面的许大茂，还有四合院里的三个大爷及其家属;同事关系主要是轧钢厂食堂和单位领导，以及亦师亦友的大领导。古代的“三纲”是规定男子社会关系的传统价值，所谓“三纲”：“天为君而覆露之，地为臣而持载之;阳为夫而生之，阴为妇而助之;春为父而生之，夏为子而养之……王道之三纲，可求于天。”[4]我们熟知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正是由此概括出来的。直到南宋朱熹才把三纲五常连用，建构为中国古代维护社会秩序，规范人际关系的核心价值体系。
“三纲”中的君臣、父子、夫妻在现代社会不是“纲”的关系，而是转化为道德与法制双重约束下的义务与责任。首先是尊重长辈，傻柱对三个长辈大爷和大领导始终抱有敬畏之情，无论二大爷如何粗暴，三大爷如何算计，傻柱都能守住尊敬老人的道德底线。其次是孝顺父母，亲生父亲很早就抛弃了傻柱兄妹，一大爷和聋老太太与傻柱非亲非故，傻柱却无怨无悔地赡养他们。再次是爱护妻女，无论婚前婚后，傻柱一直接济和保护着秦淮茹，还不顾个人安危拯救落难的娄晓娥。最后是团结同事，从单位食堂到自营饭馆，傻柱既能爱憎分明，又能不计前嫌热心助人。许大茂则恰恰相反，对待长辈、父母、妻子、同事等统统是软的欺、硬的怕，没有丝毫的礼义廉耻。这些都真实地反映出发源于古代社会的“三纲”，如何在现实生活中发挥传统价值的现实意义。
秦淮茹的社会关系与傻柱类似，同样分为家庭、邻里、同事三个大类。作为现代女性，剧中秦淮茹还是以家庭和邻里为主。古代的“三从”是规定女子家庭关系的传统价值，“三从”出自《仪礼·丧服·子夏传》：“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5]后世在此基础上有所完善，使“三从四德”成为评价女子的核心价值，“在树立女子价值体系、培养女子性格品德、构建封建统治秩序方面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为历代所推崇”[6]。秦淮茹的前夫早亡，除了养育三个孩子，她对婆婆的照顾尤其让人感动，甚至带着婆婆改嫁;寡妇的身份使得秦淮茹一直默默地爱着傻柱，婚后更是全方位地照顾傻柱的饮食起居，极力分担傻柱的生活压力。与“三纲五常”类似，古代社会的“三从”体现出约束女性的封建依附关系，现如今转化为现代女性的家庭责任，秦淮茹的践行具有示范性。
（三）传统价值的现实表达
回顾四合院里的恩怨情仇，抛开每家每户的具体情况不谈，总体上都是受制于传统价值与现实生活的矛盾。发源于古代社会的传统价值，大都具有顽固的一元属性，在思想开放的现代社会，即使是20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的特殊时期，价值观的多元化取向也很明显，难以平衡和抑制。四合院最先开启的是“三个大爷”的治理模式，以年长者作为管理者，类似古代社会的宗法制度;造成三个大爷最终离心离德的原因，不只是破四旧、开放搞活等社会思潮，更重要的是三个大爷“道不同不相为谋”：一大爷年高德厚、思想保守，二大爷当官心切、志大才疏，三大爷小肚鸡肠、机关算尽。二大爷和三大爷都是极力迎合现实生活，只要有眼前利益，随时抛弃传统价值;虽然一大爷坚守传统价值，但是不能与时俱进，即使能得到傻柱和秦淮茹的共鸣，也注定不能成功。古代的“道”可以理解为现代的价值观，当价值取向发生冲突时，四合院自难维持。
相对于三个大爷的失败模式，傻柱和秦淮茹最终获得四合院的一致认可，源于他们对传统价值既有坚守，也有超越。首先，他们的坚守不只是道德说教，更是从我做起，所谓“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傻柱做人光明磊落，善良正直;秦淮茹持家有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他们由被歧视到被尊重，正是长期不懈地坚守自己的价值观，最终感染了四合院里的其他人。其次，他们的超越不是简单的否定，而是在坚守传统价值的基础上有所继承和发展。傻柱只在对待许大茂的时候才有阴谋诡计，意在劝导与训诫;秦淮茹既能勇于战胜婆婆对妇女“从一而终”的传统观念，又能对傻柱不离不弃。最后，他们的言行彰显了核心价值的流变性和稳定性。如果说社会层面的“三纲”和“三从”理应被时代改造，那么个人层面的“五常”和“四德”需要更多的继承，对照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同样在傻柱和秦淮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二、电视剧《情满四合院》成功的因素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现实与价值是现实题材的两个关键因素，观众收看电视剧出于各种现实的价值需求，他们“沉湎于故事的仪式之中，一直到知识上和情感上都满足为止”[7];而“价值是生活的命根……表示人與实在的一种关系”，[8]观众（人）处于现实生活之中，电视剧（实在）必须结合现实生活才能满足价值需求。
因此，电视剧要以创作无愧于时代的优秀作品为目标，既要符合现实生活——客观地刻画典型形象，忠于生活真实;还要保证价值观念——观众处于现实生活，电视剧的现实表达要融入观众的价值需求。《情满四合院》具有丰富而深刻的思想内涵，着重表现个人层面与社会层面的“仁爱、民本、诚信、正义、和合、大同”与现实生活的融合与冲突，尝试进行传统价值的现实表达，这也正是该剧获得好评的原因。
在内容创作上，《情满四合院》首先保证其现实性。现实题材的电视剧要求细节的真实性和表达的客观性，只有真实才能真正打动观众。为真实地展现当时的社会环境，《情满四合院》专门搭建了一个逼真的四合院影棚，大到房屋建筑，小到生活用品，都真实再现了北京胡同里的现实生活。从人物台词到文化习惯，全剧充满了鲜明的北京风貌及人文特色。同时，为了迎合观众的文化记忆，《情满四合院》又将叙事时间设置在20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极具艺术性与观赏性。对观众来说，电视剧“已成为我们日常生活的一种仪式，我们把故事当作真实的东西，对它做出反应”。真实地展现当时的社会环境，真实地表现传统价值的现实遭遇，即使没有那些“自带流量”的演艺明星，也能获得观众的一致认可。
其次是注重内涵性。观众收看电视剧的目的是为了获得各种价值，以满足心理需求。《情满四合院》立足于传统价值的现实表达，充分观照现代社会的价值观念，不仅合理地表达了中国传统的核心价值观，而且有效融合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是其能够获得成功的关键。
最后，丰富电视剧的故事性。纵向考察该剧的时间维度，大致分为“文化大革命”前、“文化大革命”中、改革开放后三个时期，对应着传统文化从衰微到重组;横向考察该剧的空间维度，从普通工人到高级干部，不同阶层的人物怀揣着不同的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面对传统文化，各自都有现实考虑。虽然在感化娄晓娥和挽救许大茂的结尾部分，故事情节稍有不妥，但可以解释为照顾观众崇尚真善美与大团圆结局的艺术化处理，这种理想化的叙事更有利于启发观众对现实生活的思考。
三、结语
在中国电视剧的发展历程中，从现实主义出发的创作始终是主流。现实题材电视剧贴近群众生活，为我们塑造了大量具有传统美德且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在20世纪诞生的社会责任论提出了各种传播媒介的责任与义务，电视媒介作为大众媒介的一种，在当下电视剧越来越娱乐化、媚俗化、市场化的趋势下，现实题材电视剧更应当担负起传承文明、引导社会价值观等方面的责任。现实题材电视剧所展现的传统价值与其应承担的社会责任构成了现实题材电视剧的核心所在，有利于和谐社会的构建。
[本文为2019年郑州大学研究生“课程思政”教育课程项目“传播学前沿理论研究”;2019年郑州大学研究生教育研究项目（YJSJY201945）的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1]习近平.把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凝魂聚气强基固本的基础工程[N].人民日报，2014-02-25.
[2]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99：1906.
[3]孙诒让.周礼正义[M].北京：中华书局，1987：552.
[4]苏舆.春秋繁露义证[M].北京：中华书局，1992：351.
[5]郑玄，贾公彦.仪礼注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920.
[6]李庆勇.简论明代女教书中“三从四德”思想[J].沈阳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6）：76-80.
[7]张兵娟.试论电视剧叙事与仪式传播功能[J].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4）：159-162.
[8]马克斯·韦伯.社会科学方法论[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8.
（郑达威为郑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历史学博士生;董瑜为郑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生）
编校：赵 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