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印”至“意”

    李淑佳

    摘 要:中国水印木刻版画是视觉艺术中的一个重要分支,虽伴随着印刷技术产生,但艺术风格和表现形式却更加丰富多样,并以独特的艺术语言,区别于其他艺术形式,具有很强的装饰性和民族性。文章通过对水印木刻版画观念的重申,取装饰性为命题,在历史视域中探究水印木刻版画的装饰性途径,其赋予水印木刻版画更深层内涵指向的同时,也让画面实现了由“印”至“意”的转变,使得中国水印木刻版画具有了更广阔的成长空间,并借此开启了一种本土水印木刻版画精神与创作路向。

    关键词:中国水印木刻版画;装饰性;平面化

    水印木刻作为木版画的一部分,是中国文人与匠人广泛交流的一个艺术门类,早期并未独立成科,而是作为印刷技艺促进出版物的传播。从印刷术的产生到艺术家对印刷的手段进行完善创新完成自己的水印木刻作品,这其中经历了1200多年的漫长探索。水印木刻其材料的特殊性决定了其技法,木味、水味、刀味的表现以及水印木刻中概括性、主观性的特点,带有与生俱来的强烈装饰性特征。

    水印木刻版画中对装饰性的诠释大都遵循美学一般形式规律,根据其自身特点,创造出有意味的形式。创作者通过对画面进行主观的艺术处理和美化,将自己所想所思用以印成型的方式借可视化的形象传递于观者,观者则以型感意,完成这场审美活动。

    一、以印成型

    在水印木刻的二维画面中,对于装饰性的诠释没有停留在色彩、物料上,通过造型编织出的画面结构也融入了很多装饰性因素,结合木板纹理,以及水与色的交织拓印在宣纸之上。随机出现的各种偶然性的形态,经过创作者的思考和恰当运用,不仅可以丰富水印木刻语言,还能增强画面中的装饰感。当代水印木刻艺术家更愿意将画面看作是剥离了绘画性的精神存在,建立并试图捕捉与内心精神相呼应的装饰画面,此时的水印木刻图像突破了二维空间,与外部环境呼应,水印木刻版画的装饰性结构从平面转向立体,所承载的内涵也由单纯的物质层面升华至精神境界,其背后所隐喻的文化价值通过结构中的装饰性因素得以显现。

    (一)抽象与传神

    装饰艺术中的抽象是指创作者为更好地通过作品传递内心精神情感或满足其他需求,在充分认识客观事物本质的基础上,对其进行主观分析综合后,而产生的有意识的再创造。所谓“见画识人,知人见画”,此类创作灵感来源于艺术家的直觉与想象,通过弱化客观物象,将精神情感转为可视化形象传递于观者。且抽象作为与具象相对的表现方式,相较于具象更为广泛和自由,可以充分地将画面中的内在精神性以及作者的所思所想传递给观者,与观者产生精神共鸣。

    水印木刻艺术中的抽象表现是创作者提取物象与自身产生共鸣的部分,多采用单纯的方式呈现画面。根据程度不同可归为两类:一类是半抽象,画面最后保留有部分主体外部特征;另一类是完全抽象,画面不保留任何主体外形特征。不论是半抽象还是完全抽象,都会给观者带来一些陌生晦涩之感,但从另一面来说,也给观者带来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当代水印木刻代表画家凌君武先生,其水印木刻《园林印象》便是采用了半抽象手法进行创作。组画中的树木,以松散的灰色、蓝色、黑色线条展现,画面中充满了灵动、明快、舒展的意趣,使观者感受到了创作者对于古典园林与传统文化的深刻解读。画面既有浓浓的水墨味道,也充满了浓浓的东方装饰美感。

    (二)变形与夸张

    变形夸张是装饰性的一种表现途径。创作者会充分发挥主观性,使用变形抽象对物象造型进行个性鲜明化的处理。变形夸张不仅可以使创作者有更加广阔的表现空间,还赋予艺术作品更多的可读性。

    1.形态的平面化

    水印木刻中形态的平面化是将事物的透视简化为一,选择符合创作意图的部分,取一面或多面并置在同一画面中。平面化造型通过多角度的交叠,使画面中三维的空间感让位于二維的趣味性。创作者在刻画物体形态时,为增强平面感会忽略体块转折等一些细枝末节的部分,不夹杂任何刀法,使用平面拓印的方法上色,光影变化也随着形态的平面化而被舍弃。这样,经过艺术家主观取舍后的画面更加生动、富有活力,并且平面化处理后的作品能够表现出更强烈的装饰效果。

    当代版画家李以泰,在《湖畔》中采用了平面化的造型方法,忽略树木的根系和树冠,仅将树干进行完全平面化的处理,树木前后分布没有遮挡关系,加上稍稍的投影刻画,为画面增添了生动之感。作品透露着质朴、悠然之感,含蓄且具有装饰意味。

    2.形态几何化

    几何化是装饰绘画中一种重要的造型手段。创作者经常在表现客观物象时清除一些过于细腻的形象细节,将物象形态几何化,使用方形、圆形、三角形等几何形通过有序排列或无序堆放完成画面。作品虽然简单,但却纯粹有力,向观者传递一种理性之美。当代水印版画家陶亚清“流光”系列作品,用不同颜色的方形诠释抽象的情感,画家并不是致力于将客观物质世界做具体描摹,而是以“以无招胜有招”将作品以最简单的风格、最单纯的语言进行诠释,传递纯粹的情感。

    二、以型感意

    艺术家在进行水印木刻作品创作时,会充分发挥主观性,采用象征的方式解读客观物象,勾起异质之间的联系传递语言,观者在看到画面时也会结合自己的认知,观其型,感其意。

    (一)象征与隐喻

    利用象征手法借助具象物象的特征来表达某些抽象意义,创作者通过隐喻的方式将自己的情感、思想传递给观者。象征与隐喻的运用,以民间传统木版年画最具代表性。年画中的植物图像多象征福、禄、寿、喜、财这五大美好理想,多用植物叶、花、果等的形态与色彩特征,甚至其谐音去传递美好的向往、吉祥的祝福。比如:牡丹是雍容华美、风姿绰约的,具有繁荣鼎盛、富贵吉祥的祥瑞含义,取花开富贵之意;石榴的花与果有不同的意义,花的火红象征着生活的热闹红火,而石榴果实多籽粒粒饱满,象征着多子多福;柿子图案的使用,或是用玉如意图案与其复合,借“柿”与“事”发音相同,指事事如意,或借“柿”与“仕”发音相同,指仕途如意。这些植物图像都隐喻了中国人民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待。

    (二)比德与升华

    比德来自儒家思想,把君子应当具备的品德形象用物象比拟,将自然与人的道德品质相联系,可以使人更为直观地感悟它,同时可以推动儒家思想的传播。儒家的“比德说”来源于诗词中的比兴,相较于比兴中比拟与比拟物之间的不确定性,比德中比拟与被比拟的事物是具有某种类似性的。建立在这个基础上,不论是何种物象,只要它同人的某种精神品质有同形同构之处,即可以使用比德的手法进行创作,对这种精神品质进行升华。

    南宋末年宋伯仁编绘的《梅花喜神谱》选取“四君子”之一的梅为题材,描绘梅花由“蓓蕾”至“就实”的过程。宋伯仁在《梅花喜神谱》对梅花的各种状态各拟一题,如“烂漫”时便谓之“新荷溅雨”“林鸡拍羽”“松鹤唳天”等,在“欲谢”时即拟以“喜鹊摇枝”“游鱼吹水”“蜻蜓欲立”等画题。足以见作者对于梅花的喜爱和极尽了解,从各个角度、时节来描绘梅花的神态,生动简洁,极富韵味。梅因其在冬日绽放、不畏嚴寒,是品德高洁的象征,多用来借物言志。与当时的士大夫绘画极为相似,诗情入画,以梅喻德。其构图形式,以木刻插图为主,画题刊上,诗落于左,便于阅读。此画谱以单纯黑白墨线为表现语言,放刀直刻,略去了梅花、树干的肌理。以线画型,别具一番古拙韵味。用单纯的墨色来表现“四君子”之一的梅花,更能凸显出梅的高洁品质。比德手法的运用,凝聚着艺术家们对生活的思考与感悟,体现了创作者对于自然的欣赏与情感升华。

    三、结语

    在当代,艺术媒介不断丰富,使得许多艺术开始跨界融合。如影视动漫综合了音乐、美术、舞蹈、文学等视觉、听觉以及语言方面的艺术。水印木刻作为艺术文化的一部分,不仅可以作为架上绘画被欣赏,其强烈的装饰性也可以介入装置艺术、室内设计、包装艺术等其他艺术门类,共同形成一个具有民族风情的审美文化空间。装饰性使得水印木刻更加具有大众的基础,并不像文人艺术那样曲高和寡,在当代的大众审美中更具有生命力。装饰性水印木刻也藉由这种跨界,完成了从平面绘画到三维环境、由物质性介质到信息性介质的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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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单位:

    苏州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