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性回归与精神重构:电影《小丑》的好莱坞范式跨越

    罗颖

    由托德·菲利普斯执导,杰昆·菲尼克斯、罗伯特·德尼等人出演的电影《小丑》,以平民视角叙述了处于社会底层的脱口秀演员亚瑟·弗莱克面对生活困境走向个人崩溃,并逐渐“黑化”为社会危险角色的故事。影片以展示复杂人性为落脚点,生动表达了创作者回归人性、回归真实的创作追求和美学认知,也为观众营造了巨大的想象空间。本文从人性回归与理念重构等视角,对《小丑》的创作意象、创作主旨等内容进行解读,使观众对其中蕴含的社会秩序、人性意义等内容予以重新审视。

    《小丑》是一部犯罪剧情片,影片以DC Comics出品的同名漫画角色为蓝本,用黑色幽默、超写实的创作手法,讲述了20世纪80年代一位处于生活困境的脱口秀喜剧演员在生活的挣扎中逐渐走向崩溃的命运,并随后开启了疯狂的犯罪生涯,最终成为蝙蝠侠的宿敌“小丑”。[1]影片没有刻意交代故事的发生背景,而是通过自然描述生活中的边缘人物亚瑟·弗莱克在贫穷、冷漠和精神病等复杂变化影响下,成为罪犯的故事。电影通过将镜头从书写超级英雄人物转向关注平凡个人,生动描述了人性的诗意回归,实现了好莱坞经典叙事范式的银幕跨越。

    一、真实人性的诗性回归:电影《小丑》的创作意象

    面对超级英雄题材频现的电影创作环境,观众期待从更多视角来了解电影艺术。因此,以反派角色为主要人物,以回归人性为主要特征的电影作品成为大众关注的新焦点。《小丑》中小丑“亦正亦邪”的人物形象,反映了观众对复杂人性的关注,以及对人性回归的渴望。[2]影片以边缘人物亚瑟·弗莱克为叙事媒介,为观众展示了现实人性的复杂困境,也实现了真实人性的诗性回归,重构了现实主义作品的表达架构。

    (一)人性之困与无奈迷茫

    亚瑟·弗莱克是一位被收养的弃婴,由于身患精神疾病,需要依靠社会福利组织提供的药物援助生活。他梦想成为一名脱口秀演员,但并不被大众认可。作为一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士,其面临的压力来自现实生活、爱情亲情和社会身份等多个领域,无论他怎样努力,仍然无法得到应有的回报。他冒着风吹雨淋,举着广告牌帮乐器店促销,但遭受同样来自社会底层人的欺凌。在这一场景中,银幕画面即刻呈现片名“Joker”,为了衬托亚瑟·弗莱克内心的情绪,导演用米黄色的巨大字体,几乎将整个银幕打破,但仍然局限于银幕之中,为其人格的后续转变与自我突破埋下了伏笔。此时,亚瑟·弗莱克的一切选择,都源自人性中为了生存而做出的无奈选择,其中束缚和压抑了自我天性。[3]从时代大背景看,亚瑟·弗莱克面临的各种现实,均为同时期美国社会的产物,片中传递的冷漠人性与复杂社会,正是美国社会普通大众生活面貌的现实写照。导演通过在大背景与小情节之间来回切换,为观众构建了更加丰富、层次化的情感空间。

    (二)人性爆发与现实抗争

    在《小丑》中,亚瑟·弗莱克从社会底层的人转向释放压抑的“小丑”的过程,生动揭示了人性爆发后引发的复杂心理。当亚瑟·弗莱克看到地铁中三名小混混意图调戏年轻女子,他用古怪的笑声帮助年轻女子逃脱了困境,自己却被混混包围起来,面对即将到来的伤害,亚瑟·弗莱克终于冲破了自我内心的枷锁,选择了回击,在与现实抗争中,实现了人性的爆发。[4]警察四处寻找凶手,大众却将敢于开枪的“小丑”看作对抗暴力的英雄化身。“小丑”成为了一种诗意人性的符号,在混乱的街道上,出现了一群戴着小丑面具的人。主人公用人性积极回应现实矛盾,通过将个人的复杂心理与时代环境相融合,实现了多重表意功效。一方面,影片表达了对同时期美国社会的强烈不满,特别是亚瑟·弗莱克所在的哥谭市,由于政府节省预算,亚瑟无法继续免费领取治疗疾病的药物,这无疑是对现实社会的辛辣讽刺。另一方面,影片将个人在社会中遭受的现实困境、心理矛盾以悲剧化的艺术手段进行呈现、表达。当哥谭市因为“小丑”杀人事件而人心惶惶时,城市的上流社会却毫无察觉,甚至观看描述底层人民生活状态的电影,还被其中剧情逗得哈哈大笑。影片用一种极为讽刺的创作手法,真实写照了美国社会阶层的复杂矛盾。

    (三)人性回归与灵魂探寻

    影片成功塑造了社会边缘人物“小丑”,重点讲述了亚瑟·弗莱克的人物变化过程,尽管这一过程充满艰难、曲折,甚至是血腥、无奈。亚瑟·弗莱克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获取生存资本、社会尊重,甚至依赖社会救济获得的药物也被取消。影片正是通过叙述小丑的人性蜕变、灵魂探寻,使影片充满戏剧张力,呈现悲剧审美价值。《小丑》没有明确表达创作意图,也未刻意去渲染影片的叙事氛围,而是通过塑造、刻画有明显人物特征的“小丑”形象,为观众呈现了令人深思的现实困境。[5]影片用饱蘸诗性的银幕意象、令人深思的内心独白与意境深厚的故事情节,重点批判了现实困境对真实人性的碾压与扼杀,并以此为基础,生动揭示了美国底层大众的生存与精神困境,表达了追寻人性、关注真情的创作理念。该片一改传统的超级英雄叙事风格,从关注外在世界变化转向关注小人物的内心变化,重点论述了人性缺陷的真实一面;通过讲述亚瑟·弗莱克的“小丑”异化过程,对现实社会压制和束缚人性的行为进行了尖锐的批判。

    二、精神理念的价值重构:电影《小丑》的创作主旨

    《小丑》以美国时代病症为基础环境,以艺术化手法再现了社会秩序的失范与结构矛盾,通过还原20世纪80年代的宏观背景,借助不同场景与变化、差异的人物心态,使影片内容呈现纵深特色,也表达出“小丑”本身就是社会环境的产物。影片通过将现实生活中无法解读的难题进行探究,以反社会秩序视角重构影片叙事逻辑,通过搭建虚构的艺术框架,以强烈的负面情绪介入银幕中的社会环境,使影片的故事主题深入大众思维,实现了影片创作主旨的有效回归。

    (一)精神理念的孤独游离

    精神理念的“孤独感”实质上是内心不被认同的具体呈现,也是影片创作的主旨。《小丑》的角色基因源自同名漫画,电影没有沿袭传统的超级英雄风格,而是以现实主义为创作基调,以小人物的悲剧命运为主要叙事对象,为观众构建了回应现实、表达现实的全新影像空间。原漫画中小丑的模糊身份为电影人物形象塑造和主题表达,预留了巨大的创作空间。[6]小丑是《蝙蝠侠》系列作品中的反派人物,他在变为反派之前,是处于社会底层的“亚瑟·弗莱克”,是受雇于某演艺公司的职业小丑演员,虽然收入微薄、生活艰辛,但他仍然以乐观的态度来对待生活。然而,在亚瑟·弗莱克发现自己的悲惨命运后,他便“黑化”為制造一起又一起谋杀的“小丑”。亚瑟·弗莱克在坐车回家时,面对前排小男孩的好奇,他善意地用不同鬼脸来逗笑男孩,但这一举动却被男孩的母亲粗暴打断。影片塑造的“小丑”是社会边缘群体,由于很难获得社会认可,其精神理念始终呈现孤独状态。

    (二)精神理念的漂泊游走

    精神理念的“漂泊感”主要指人物内心的价值情感缺少皈依的“心灵家园”。电影《小丑》以独具一格的叙事手法,重点描述了主角在幻想与现实的场景中不断转化,通过将现实生活的艰辛与幻想生活的顺利形成鲜明对比,用极具冲突的故事情节塑造了内心丰富的“变态”人物。影片在创作、抒写现实镜头时,通过描述亚瑟·弗莱克面对生活中的歧视与艰难挑战,用疲惫眼神、厚重的小丑妆和泪水来刻画其内心的矛盾与辛酸。影片在讲述“小丑”的心理变化时,没有明确幻想与现实的边界,而是模糊现实发生与主角幻想之间的边界,使观众在现实与幻想的剧情跳转中,获得了特殊的观影体验。“小丑”实际上是人性的真实写照,“小丑”身份既是亚瑟·弗莱克的职业,也为解读影片创作主旨、重构影片创作价值提供了新的戏剧化视角。当“小丑”實现人性回归后,他并没有遵循现有的社会规则,而是选择自己的方式来对社会进行报复,其中既有对华尔街精英暴力的“自卫式反抗”,也有对母亲、同事的“泄愤式杀戮”。在影片中,亚瑟·弗莱克的举动是“普通人”的举动,但“小丑”的举动,则呈现了反面人物性格、行为举止,通过引入特殊的观影心理,对小丑个人的暴力、冲突等负面情绪进行释放,为观众提供了超越现实生活的观影体验。

    (三)精神理念的人文建构

    影片将大背景与小情节融为一体,使所有故事情节合情合理、得体得法。导演将故事情境置于20世纪80年代的美国,此时美国内部经济滞胀,外部面临其他新兴崛起国家挑战,美国社会出现了一种焦虑氛围。小丑的出现,正是基于这一时代背景的产物。焦虑、动荡的畸形社会,严峻的社会现实,加剧了底层人士的生存困境,也塑造了新的生存危机。本片整体以现实主义为基础,通过多类型的复合表达,呈现了新的创作效果。导演将时代大背景与个人小命运相融合,从塑造人物心理到叙事节奏、故事冲突,都以融合表达的方式推动影片故事发展,实现了社会层面与个人层面的双重表达。影片通过设置巧妙剧情、精湛的角色表演和独特的创作风格,揭示了普通大众存在的精神困境,表达了人们对特殊环境下反派角色的认同。电影《小丑》以具体的生活情境为基础,有意识地表述真实与虚构、身份与行为之间的错位问题,凸现个体生存的人文色彩。

    三、诗性语言的精神空间:《小丑》的创作反思

    《小丑》以“超现实”语境为基础,用亚瑟·弗莱克对命运、对社会的抗争,将受众引领到诗意人性之中,超越了传统美国电影对超级英雄人物的价值追寻,更加自觉地将研究视角聚焦到对社会现状的反思上,通过构建开放性、自由化的研究空间,实现了影片剧情与故事主题的有机融合,深层次揭示了影片创作的叙事逻辑。

    (一)人性灵魂的诗意回归

    由杰昆·菲尼克斯饰演的亚瑟·弗莱克,成功刻画了悲情、悲悯的人物形象,引发观众共情共鸣。影片通过讲述亚瑟·弗莱克从失去一切到自我爆发、重塑自我的蜕变过程,赋予了小丑真正的人性与独立人格。亚瑟·弗莱克每次心态变化,都使用了不同光线、环境氛围来释放情绪。尤其在亚瑟用枕头闷死养母后,导演用阳光照满屋子,一改之前的压抑色调,塑造了极具感染力的影片氛围。此刻,该片不仅赋予了亚瑟·弗莱克真正独立的人格,也造就了他的重生时刻。该片通过阳光、色彩与故事情节的巧妙融合,使原本悲情的故事情节整体被“阳光”所笼罩,在强烈的阳光冲击下,对观众形成了极为震撼的心灵冲击。

    (二)社会问题的深度解析

    电影《小丑》源自同名漫画,通过以现实主义为创作基础,以超越传统的超级英雄主义为创作逻辑,以戏剧化的形式叙述故事情节、塑造人物形象,使影片创作重新回归艺术本源,为大众构建了充满表演性、表现力与想象力的影像画面,全面拓宽了超级英雄题材影片的改编维度与创作空间。影片描述的故事环境,既是漫画世界的哥谭市,也是对20世纪80年代美国社会现象的艺术化缩影,其中所暴露、传递的问题,正是工业文明时代的社会通病。影片中“小丑”的行为是一种反社会秩序的极端行为,即使整个行为是个人面对巨大压力的情绪释放,但本质上,仍是一种错误、片面的极端行为,“小丑”的行为仅仅是个人的“微弱之举”,很难触动美国社会精英阶层的合法权益,真正受影响和伤害的群体,只能是普通大众。从问题本源看,“小丑”人物的命运悲剧,是传统社会秩序和利益分配格局造成的,只有真正解决社会秩序问题,给予必要的人文关怀,才能从本质上挽救底层群众的悲惨命运。

    (三)社会问题的应对反思

    电影《小丑》在创作过程中,刻画了美国为富不仁的上层精英、恶意嘲讽的媒体人、虐待孩子的家长以及擅长算计的同事等一系列群体形象,为了强化故事立场,影片将其界定为“正常的恶人”,而将“小丑”界定为“善良的疯子”,这一新的戏剧化叙事方式超越了传统影片角色的划分习惯,为观众呈现了全新的观影体验。亚瑟·弗莱克的“大笑病”,不仅是其身份标签的象征,也是塑造其“反社会”人格的重要标签。“大笑病”既是亚瑟·弗莱克从人走向“小丑”的分界点,也是“小丑”诞生的关键。影片通过将“大笑病”与其疯狂的杀人情节相融合,传递了扭曲的生命观。影片着眼于社会阶层固化问题,以寓言故事的方式架空了现实世界,通过选择“小丑”小人物作为主角,解剖其个人性格变化,为大众构建了“同情小丑—认同小丑—恐惧小丑”的故事脉络,使观众对社会秩序的约束力价值形成了全新认识。实际上,小丑的人物命运悲剧由虐待、强迫性重复和身份不认同等多项因素造成,真正能够帮助他摆脱人物命运的方法,并非个人的暴力手段,而是应有的人文关怀。

    结语

    电影《小丑》在叙述剧情时,没有使用其他同类型电影的宏大场面与艺术特效,而是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描述了社会的黑暗和人性的短板,使该片呈现了独特的艺术魅力。影片重点消除了善与恶的对立界限,以底层群体孤独、痛苦的生存面貌为叙述对象,用礼赞英雄的方式描述了悲剧主题。影片具有多重表达空间,通过将大时代与小人物相融合,从深层视角揭示了底层大众的孤独感、压抑情绪,呈现了美国同时期大众的生存状态及精神困境,对社会发展提出了人文关怀的现实启示与警醒。

    参考文献:

    [1]袁庆丰.新市民电影:超阶级的人性观照和新电影视听模式的构建——配音片《渔光曲》(1934年)再读解[ J ].电影评介,2016(18):1-5.

    [2]员艳萍.电影叙事的人性与价值观表达——以美国青春成长电影为例[ J ].电影评介,2018(10):71-73.

    [3]盛微微.从《小丑》看漫画改编电影的隐忧与危机[ J ].电影新作,2019(06):40-42,46.

    [4]李日超,王莉,唐晓丽.人的存在与“漫威神话”——基于“存在”的分析心理学探究[ J ].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9(05):4-11.

    [5]李云.辩证·时空·镜像——美国电影《小丑》的另类神话叙事[ J ].电影新作,2020(04):76-81.

    [6]王秀平.从受害者到加害者——电影《小丑》中“小丑”的创伤解读[ J ].戏剧之家,2020(18):11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