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动画片《风语咒》的叙事评析与批判

    白英伯

    《风语咒》由华青传奇,北京和若森数字联合出品,是画江湖系列动画的首部大作。动画片的叙事围绕着世界观与人物,二元对立的善良与邪恶,侠岚的成长与风语咒的天人合一完形迤逦展开。动画片受邀参加了偏重人文且鼓励个人创新的威尼斯电影节,成为了电影节中代表着中华传统文化的颇为引人注目的亮点之一。

    一、《风语咒》的叙事解析与正误

    (一)叙事整体架构梳理

    《风语咒》的叙事架构自顶向下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即市井阶段、化身罗刹与爱情阶段、侠岚阶段。在这三个阶段之中,第一阶段既是引子亦是根源,第二阶段作为全片的关键阶段包含着全部因果,第三阶段则是整个叙事的华彩与完结阶段。市井阶段以追捕倒叙开篇继而引出梅姐,在其中还并行插叙了玖宫岭与假叶的二元对立以及初级侠岚等,更线性铺叙了赌局听骰,插叙了主角身世,又线性铺叙了零的现世寻螺,并叙了梅姐的强烈欲望和瞎仔食螺;而化身罗刹阶段解释了罗刹肆虐的根本原因,在于世间人类恐怖的无尽欲望,梅姐等人终极欲望的实现,世间从此不再有太平,此阶段亦并叙了瞎仔复明的喜悦与世间的悲哀,并在悲喜交集之际展开了一场瞎仔的隐性爱情表达,同时讲述了小陀螺的谷道运转过程;侠岚阶段,则以饕餮现世与侠岚救世共构高潮,世间复归太平盛世。影片开篇煞有介事地依据中国传统武侠片的开场白,进行了一番话外音辅助,壮阔出了强大无匹的风语咒的先行表达,同时一语道出了赖以对抗怪力乱神的侠岚的世代传承。[1]

    (二)叙事情节的牵强之处

    动画片的叙事架构虽然中规中矩,但整个叙事过程却显得略为松散,无法如好莱坞创制的《功夫熊猫》《花木兰》《狮子王》等大片一样,紧密地围绕着一个核心进行针对性叙事;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叙事失误,关键在于先期剧本创作的无力支撑以及叙事细部结构安插梳理与调度的失当。纵观好莱坞的创制,虽然形式感与工业感十足,但由于场景划分十分细腻,动作调度衔接反而十分紧凑,因此毫无叙事的松散之感,且通片都在讲述着一个完整的故事,而且每一细部叙事的直接目的亦是在服务于核心叙事。而《风语咒》一片中的叙事则有着略带牵强性的表达,尤其是片中特定村庄的大段硬性桥接叙事既牵强又附会,完全是为了勉强叙事而叙事,创制方面不仅缺乏应有的艺术化表达,而且各种雕琢的痕迹亦层出不穷,许多情节甚至无法说服观众,其中之一即是那个靠枯枝支撑的侠岚巨石雕塑头像,虽然能够理解这种叙事桥段的设计是为了创构出类似于好莱坞喜剧式的包袱笑料,但是,这样的构思略显牵强附会。

    (三)叙事细节谬误

    姑且不论《风语咒》一片中的传统表达落于俗套的叙事窠臼,亦不论该片中存在较多的缺憾和疏漏,这些问题显然远比根本性的原则性错误更为隐性,并不是所有观众都能够觉察得到。诚然,《风语咒》与国产动画作品普遍存在着对中华传统文化有欠推敲的通病,并且,国产动画作品均普遍试图向中华传统文化靠拢,这种叙事创制的初衷值得称赞,在全世界范围内宣介中华传统文化是值得推崇的做法。然而,《风语咒》中所出现的有欠推敲的谬误却将该片的文化性彻底打回了原形。例如,作为该片建构整个叙事关键的风语咒,对其所做的解释即有着非常明显的错誤,该片声称风是一种五行之外的强大力量,这一点即与传统文化明显不符,众所周知,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八卦,实际上亦为五行所生,因此八卦皆秉五行根性。其中的乾与兑属于西方庚辛金,震与巽属于东方甲乙木,坤与艮属于中央戊己土,离之一卦属于南方丙丁火,坎之一卦属于北方壬癸水,由此可见,其中的震巽风雷,实际上即是五行木的先天之属,而风则是木属的后天之用。[2]

    二、《风语咒》的叙事细节评析与批判

    (一)负能量叙事的言说

    《风语咒》在叙事细节方面的一个值得商榷的地方是其过多地将现实问题引入到叙事过程之中;这样做非但解决不了现实问题,反而会令观众在欣赏影视艺术作品的过程中出现出戏式的逆沉浸。例如,开篇以倒叙所表现的追捕与聚众演说一场戏,完全采取了一种否定的负能量说辞,“你们废了”“这辈子都成不了侠岚”“我替你们失败的人生感到惋惜”等等,这样的叙事表达,令人不由得不替这部动画电影感到惋惜;并且,在这一番否定之后,面对孩子们的“我们还年轻”的置疑,又再次进行了全盘的否定“年轻又如何,拼得过高富帅吗”这样的牵连现实低俗叙事表达;另外,对学龄前儿童,影片谈及能否获得真爱亦为时尚早或对象选择有误,并且,将“真爱”和“一无所有”联系起来向学龄前儿童加以灌输,亦显得不合时宜。

    (二)低俗隐喻与暗示

    动画片在甫一开篇,即再三地针对学龄前儿童进行着负能量的大剂量灌输,一再强迫他们承认整个人生的失败;这样的叙事表达显然与传统文化风格十分不符,同时,亦与全片的叙事路径大相径庭。在叙事过程中的画面呈现方面,该片中的多处画面旨在表达一种古典文化的传统气息,然而,铺满桌面的却尽是一些隐喻着《金瓶梅》等儿童不宜的书籍,影片却反而将其美名为,“四象侠岚辗迟等的传世秘籍”,这样拙劣的叙事技法令人难以接受,尤其是这一场景所面对的是儿童。这样的创制自然引来了评论界和舆论界的一片挞伐之声,而影片更不惜以出戏的方式,自嘲山炮帮出场的台词,称“写词的太不上心”,这样的叙事表达令人涕笑皆非;倒是为了推介画江湖的后续系列作品,在铜板孔方上所镌刻钤印的换世门生不失为一种相对较为高明的叙事技法,而从整段倒叙来看,这亦是一个失败的叙事案例。

    (三)传统西化

    《风语咒》中的低俗言说与低俗隐喻暗示等亦可视作活跃氛围用之失当的恶趣味。本文之所以将这些问题指摘出来,用意在于为国产动画创制提供一种可法良规与创制参考,使得国产动画尽可能地减少此类失误,令其更加精美更趋完善。从传统表达而言,《风语咒》实际上以这种恶趣味在解构着中华传统文化。例如,该片中的祭祀一场戏,无论是祭祀的场景,还是祭祀的仪式,或是祭祀的用具等都在中华传统氛围、传统服饰、传统文化的整体渲染之下,表现出了类似于西方的文化制式,这种苗头与趋势绝不仅仅存在于这一部动画之中,而是在中国整个动画界广泛地存在着,因此,可以说是一种国产动画作品在叙事中的通病。这种通病严重地影响了动画片戏剧性、艺术性、叙事性的进一步升华,同时,亦因此而造成了观众主观抗拒下的叙事审美与观众互动的极度缺乏与弱化。

    三、《风语咒》的叙事表达引申评述

    (一)叙事尺度平衡法则的引申

    动画片中荒诞叙事的有机植入,以及对好莱坞与宝莱坞式歌乐舞韵的表达等均较为出彩,为全片呈现出了大片级的创制效果。然而,在深层叙事表达方面,影片仍存在着较多稚嫩之处,其中最大的问题显然就是意象化表达问题,虽然这一问题的根源在于前期创作,但是后期的表演与剪辑却并没有针对前期创作的弱化加以艺术化的弥补与挽救,从而为该片留下了较大的创制遗憾,使得该片中本该不断升华的表达被全方位弱化。从更深层的理论而言,任何叙事表达均需遵循其传衍自古希腊戏剧创制的基本理论原则,比如,古希腊叙事中的卡塔西斯即规训着一种基本叙事尺度的平衡原则,同时,卡塔西斯亦是衡量叙事成败的最重要的砝码。这一平衡原则深刻地体现了戏剧的社会表达、社会审美、社会功用三者之间的协调机制。从这种意义而言,古希腊戏剧理论中有着太多国产动画作品叙事亟需效法的核心应用,这块他山之石,终将为修正国产动画作品中的通病起到较为关键的作用。[3]

    (二)叙事喜剧性表达失当的引申

    《风语咒》在传达形而上意象表达方面的确存在着叙事中的线性铺叙过多,而并行叙事进程缺乏等关键性弊病,然而这些弊病却被较为引人入胜的故事性进行了较大程度上的消解。虽然影片在叙事线性与线程方面亦并非无可挑剔,但更为严重的问题反而在于其喜剧性表达的失当。例如,瞎仔与零误入那个村的遭际,展示风语咒一场戏中,即令观众深深地感受到了从头到脚的叙事尴尬表达,施出风语咒之后围观者的迟滞完全起不到预期的喜剧性的包袱效果,反而成为叙事衔接的尴尬存在。尤其是男主角瞎仔的自我表现更是令人无法接受,那样的表演姿态如果换成周星驰式的无厘头表达,显然更易起到喜剧化的效果;而瞎仔的表现则既不符合喜剧的逆逻辑表达,又不符合基本的戏剧化表达,同时亦有失艺术化创制水准,成为该片中不得不指出的瑕疵。这样的瑕疵会令观众由沉浸移情之中,产生出主观抗拒的强烈出戏式疏离,这种疏离必然会严重地削弱该片的整体艺术性、戏剧性、叙事性表达。[4]

    (三)叙事创制失当的总体评述

    《风语咒》较此前的国产动画创制有了很多可喜的进步,其中最大的进步就在于能够与时俱进,巧妙地将中华传统文化与现实进行一种联通性的一体化表达,同时,该片在叙事表达中亦能够极具技巧性地不断采取倒叙与插叙的方式一步步地将原初剧情代入到线性叙事当中,既充實了叙事表达,亦补完了叙事悬念。影片为国产动画作品传统的过度刻板的线性叙事带来了较为罕见的改进。然而,该片叙事过程中,令人无法直视的低俗的表达从某种程度上极大地削弱了该片的侠岚跃迁、除恶救世等主题的伟大与崇高,同时,亦一并消解掉了触及内心世界的人性之中的温暖与真挚。不可否认,该片中的许多喜剧性的效果的确是国产动画创制中的佼佼者,但是由于主创者的失误,一部分喜剧性表达用错了位置和场合。由此可见,伟大杰出的作品与平庸的低俗作品之间所存在着的巨大差距,有时恰恰就在于极其微妙的把握之间。[5]

    结语

    《风语咒》作为一部较优秀的国产动画作品有着可喜的巨大进步。在叙事表达方面,该片将简单的二元对立叙事,透过倒叙、插叙、平行铺叙等高级的叙事技巧演绎得风生水起,引人入胜;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动画片中一方面存在着较多的低俗暗示,另一方面亦存在着一些不合时宜的喜剧表达叙事,此外,该片在把握戏剧有机介入与衔接时机方面的不足,使得其整体叙事略显松散,导致了应有张力的极度缺乏。

    参考文献:

    [1]John PIER,龙娟,尚必武.关于经典叙事学和后经典叙事学的若干思考[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2(1):81-85.

    [2]尚必武,胡全生.经典、后经典、后经典之后——试论叙事学的范畴与走向[J].当代外国文学,2007(3):120-128.

    [3]李志雄,季水河.卡塔西斯:一种亚里士多德式的叙事伦理批评原则[J].外国文学研究,2007(3):110-117.

    [4]申丹.多维 进程 互动——评詹姆斯·费伦的后经典修辞性叙事理论[J].国外文学,2002(2):3-11.

    [5]胡亚敏.论詹姆逊的意识形态叙事理论[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1(6):77-83.